顾焱已经将围裙摘掉,将汤端了上来。他坐在尹思淇对面,尹思淇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的眸子黝亮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尹思淇觉得自己好久不与外人相处,可能有点太敏感了。
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让尹思淇恍惚觉得,这里好像真有了点小家的样子,即使这家是今天才临时组建的。
几个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一定是奶奶拜托他照顾自己,他又不好不答应。
尹思淇神色认真,“顾焱,谢谢你。不过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还是都自在一些的好,你不要勉强自己适应我的口味,也不用特意照顾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顾焱垂眸看她,神情虽然有些萧索,却也格外的认真,“我没有勉强。”
纤长的手指操起筷子,夹了块肉到尹思淇的碗里。尹思淇才发现他的手指上有一个小伤口,隐隐还在渗着血。
他的手很白,这一点红就显得十分刺目。
“你手切到了?”
尹思淇站起来,“药箱呢?”
顾焱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处理,“已经好了。”
尹思淇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药箱。”
顾焱只好给她找来药箱,看着她给自己的指头消毒,贴上创可贴,还习惯性地在那上面吹了吹。
她柔嫩的手捏着自己的手指,软软的,也很暖。
顾焱嘴角微翘,盯着她白皙精致的小脸,“思淇,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尹思淇顿觉胸口一噎,总感觉他这话里带着刺呢。
不过这也让她明白过来,他们已经不算是陌生人了,就算是普通的室友关系,也应该相互照应的。
是她错了,内心总是觉得人际交往太麻烦,害怕与别人有过多的接触。
体会到这些,饭后她便也没拒绝让顾焱送自己回家。
爷爷下午已经出院,顾焱直接将她送回了尹家老宅。约定过几天等她收拾好东西,再去接她搬过来。
尹思淇进了院子,才发现陈叔正送了两个人从里面出来。
是刘霜和尹可柔。
刘霜是尹思淇的继母,在尹思淇的母亲嫁给她父亲之前,两人就已经如胶似漆,还有了儿子尹鸿飞。
后来尹思淇的母亲去世,刘霜很快进了尹家的门,那一年她收养了一个女孩,就是尹可柔。
所以虽然刘霜晚来尹家,但实际上她的两个孩子都比尹思淇要大几岁。
尹思淇从尹家大小姐变成尹家二小姐,后来因为长年待在老宅,渐渐被外界遗忘了。
陈叔看到尹思淇回来面上一喜,“小姐回来了,老夫人给你煮了汤,我这就让人给盛出来。”说着就又快步走了回去。
尹思淇礼貌地对着刘霜点了点头,叫了句“刘姨”,便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没打算多作交谈。
还是刘霜叫住了她,“思淇,听说你结婚了,我们都替你高兴,恭喜啊。什么时候方便,带着女婿回家吃饭吧。”
尹思淇头都没转,淡淡道,“谢谢,吃饭就免了。”
刘霜略显尴尬,还没开口,尹可柔“蹭”地一下蹿到尹思淇身前。
“尹思淇,你有没有礼貌?看到我招呼不打一个也就算了,跟我妈说话这是什么态度?”
尹思淇知道她惯会无理取闹,不打算理她,抬腿就往前走,却被尹可柔手臂一拦,死死地挡在那里。
尹思淇冷眼看她,“让开。”
尹可柔笑了一声,“我偏不让。结婚了了不起吗,一个残疾人干嘛还要去祸害别人?你要是真在山上做了道姑,我倒是还要高看你一眼呢。”
刘霜过来拉她,“可柔,别说了。”
尹可柔不为所动,继续看着尹思淇,眉梢微挑,“哦,我知道了,不敢给我们看你的新婚老公,是不是因为他也是残疾人啊?”
“可柔!”刘霜继续叫着,看似在呵斥自己的女儿,实则手上只是虚虚地拉着尹可柔,没有一点力道。
尹思淇面色平静,“说完了?我是残疾人没错,但麻烦你不要说别人,他很好。”
尹可柔“嗤”了一声,“这就护上了?”
她看着尹思淇那张漠然的脸,想起自己被她一次次的无视,不放在眼里,心头就气不打一处来。
“尹思淇,你装什么清高?假装不在乎,还不是一直觊觎着尹家的财产?”
“真是打得一手好牌,你这一结婚,父亲立马就送了你尹氏企业百分之十的股份做礼物。”
尹思淇这下算是明白了,这尹可柔虽然讨厌,可这些年他们鲜少碰面,即使碰到了,尹可柔也只是阴阳怪气地酸她几句,哪里会像今天这般不依不饶?
她今天一直咬着自己不放,原来是受了刺激。
尹思淇不知道股份的事,也不并稀罕父亲迟来的这点施舍。
她不在乎,却觉得荒唐。她躲他们都躲成这样了,却还是被他们视为眼中钉。
胸间一阵沉闷。尹思淇抿了抿唇,睁着漂亮的杏眼,对着尹可柔轻轻道,“不给我,难道给你么?”
这句话一出,连刘霜都愣住了。
尹可柔被收养的时候已经是个记事的孩子。这些年,她虽然过着尹家大小姐的日子,却一直暗地里为自己的身世自卑。
尹思淇的话无疑像是揭开了她的伤疤,将她的脸面掷在地上踩。
“尹思淇!”她大声吼道。
“喊什么喊?”尹老夫人从屋里开了门走出来,“你们两个怎么还没走?”
尹可柔只得从尹思淇身前闪开,收了跋扈的表情,弱弱地叫了声“奶奶”。
刘霜开口解释,“妈......”
尹老夫人不想听她说,挥了挥手,“快走快走,我孙女的汤都快凉了。”
刘霜不敢多停留,只得拉着尹可柔出了大门。
尹思淇这才迈步朝她奶奶走过去。
两人进了屋,尹思淇将外套挂好,循着客厅扫视了一圈,“奶奶,爷爷休息了?”
“你爷爷在书房,放心,他好着呢”,她指了指茶几上的鸡汤,“快喝一点,专门给你炖的,在山上都吃什么啊,给瘦成这样。”
道观里当然都是吃素食,而且修行的人讲究养生,每顿吃个七分饱就行了,再加上时不时还要辟谷排毒,饿上几天,想不瘦都难。
这些尹思淇自然不敢跟尹老夫人说,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坐在沙发上,喝了口鸡汤,眼睛扫到沙发旁的礼品盒,想到这应该是刚才那对母子拿来的。
“奶奶,他们来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