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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承敢主动请缨护送赵凝雪南下,便做好了客死他乡的准备,狠的不怕横的,丝毫不肯妥协道:

“要打,那便打,我北境厉兵秣马多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闻言,陈姝看向依旧没有丝毫表态意思的赵凝雪,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难道赵家的目的便是挑起战争,乘机南下吗。

疑心病犯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高处不胜寒,越发让人提心吊胆。

她怀疑顾邺是在故意激怒韩青承,甚至顾浔将赵凝雪卖入青楼都是顾邺暗中指使,以便挑起大战,乱中夺权。

她看向赵凝雪,声音冰冷且威严,带着一股不可忤逆的霸道之气。

“凝雪,韩将军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吗?”

赵凝雪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道:

“启禀太后,凝雪向来不问军中之事,此行一切有关军中之事,皆有韩将军全权负责。”

陈太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又一次在赵凝雪这里吃瘪,怎能不怒。

“这么说赵牧的镇北王是当腻了,想要另立山头了?”

赵凝雪脸上始终带着的淡淡笑意也开始收敛,看了一眼韩青承,韩青承识趣的坐下,她缓缓说道:

“陛下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太后又为何能垂帘听政,想必太后和陛下心知肚明。”

“赵家一直忠心耿耿,只是当年的朱雀门之变寒了众多将士之心,走到如今的地步,父王也是迫不得已。”

“当然,若是陛下和太后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还那场灾祸中枉死之人一个清白,赵家自然是忠臣良将,帝国屠刀。”

提及朱雀门之变,大殿的气氛瞬间便就凝结,一股肃杀之气在回荡,死寂的可怕。

朱雀门之变,是一个禁忌。

站在帝王家的角度来看,朱雀门之变没有丝毫之错,帝王权术不容丝毫威胁。

奈何当年事情太过错综复杂,成王败寇,胜者论,留下如此祸患,导致如今朝廷进退两难。

陈姝的后槽牙都要咬碎,又不能动赵凝雪丝毫,倘若真与赵家开战,她在朝中经营数十年的权柄很有可能被动摇,得不偿失。

陈家在朝势力一旦被削弱,那些被打压多年忠于顾家的臣子必然会乘机反噬。

多年的打压欺辱,这些历经过寒冬的恶狼,枯木逢春,必然会如同滔天洪水,势不可挡,届时陈家以及依附陈家的势力将会万劫不复。

不敢赌,也不能赌。

她深知,陈赵两家死磕的局面是隐忍多年的顾邺最想看到的局面。

一石二鸟,不仅能解决藩王之患,还能铲除自己这个权倾朝野的太后,何乐而不为呢?

一切都怪顾浔那小杂种,若非他将赵凝雪卖入青楼,坏了自己的计划,局面又何至于如此被动。

原本的主动权被他这么一搅和,完全变成被动,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正当她进退两难之际,始终一言不发的陈子铭终于站了出来,沉声道:

“当下北玄群狼环伺,不宜多生事端,四殿下当是为国分忧之际。”

恰当的时机,恰当的言语,青衣名相总能在最佳时机出手。

他的深邃的目光看向赵凝雪,缓缓道:

“殿下即使去了北境,以大将军的身份,想来是不会为难一个后辈的,何况殿下还是郡主的未婚夫。”

青衣名相岂非浪得虚名,简短的几句话不仅给了双方台阶下,而且无形之中给了顾浔一道护身符。

赵凝雪刚想开口答应陈子铭,顾邺态度极其坚决的回道:

“不可,浔儿有疾在身,暂且不能离开京城,入赘之事以后再提。”

陈姝脸色冰寒,当年若是没有自己,顾邺压根不可能坐上皇位,她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好不容易得到台阶下的她丝毫没有在乎一个傀儡皇帝的意见,当即借坡下驴。

“此事就按子铭的意思办吧。”

“不过我希望凝雪能照顾好小浔,这孩子身子实在太弱了。”

该有的客套话,一句不少,好一个奶慈孙不孝。

若非形势所迫,陈姝断然不会放顾浔离开京城的,不然也不会十多年都未曾让顾浔离开京城半步。

顾浔是她控制顾邺的一颗关键棋子,有顾浔在,顾邺终归是心有所忌。

眼看大局已定,赵凝雪起身道:

“太后放心,凝雪会照顾好四殿下的。”

得到赵凝雪的承诺,陈姝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是隐隐感觉不安,又说不上来为何不安,她看向顾邺,缓缓说道:

“陛下,正如子铭所说,浔儿长大了,是该替国出力了。”

“宇儿镇守边疆,承儿代君南巡,他们都在替陛下分忧,浔儿也不能例外。”

“生在帝王之家,肩上的担子自然不会轻,迟早都要挑起来。”

未等顾邺做出回应,太后陈姝便起身拂袖而去,威严霸道。

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令,她才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决策者,左右朝局的大手。

太后离场,家宴自散,陈子铭与礼部尚书胡为仁也立刻起身辞别,离开光禄殿。

尤其是胡为仁,早已吓的虚脱,走路都颤颤巍巍,今日见到听到太多不该知的东西,怕是今晚要噩梦连连,难以入睡了。

倒是陈子铭一脸淡然,还不忘安慰胡为仁道:

“胡大人莫慌,太后既然让你坐在那里,自是对你万般信任,无需多虑。”

胡为仁用宽大的官服袖口擦去额头冷汗,缓缓道:

“承陈大人吉言,希望下官今夜无噩梦。”

老狐狸陈子铭自是听出了胡为仁的言外之意,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

“胡大人尽管安心入眠,初冬寒雪还压不垮房梁,朝廷还需要你等鞠躬尽瘁。”

看着陈子铭离去的背影,胡为仁方才松了一口气,有首辅大人这句话,想来无事。

顾邺自是知道太后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袖口下的双手死死握拳,青筋迸发,脸上却是无喜无悲,平静淡然。

小不忍则乱大谋,时不忍而乱后计,他早就习惯喜怒无形于色。

时机未到,他只有隐忍,欲要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陈太后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当天下人众怒之时,便是她魂归黄泉之日,一同陪葬 还有陈家百世基业。

直到太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光禄殿后,顾邺方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对赵凝雪相视一笑:

“浔儿无赖,还望凝雪莫要与之太多计较。”

顾邺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是对于顾浔来说,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陛下放心,凝雪不会与他计较,在北境他不会受任何委屈。”

“不过也希望陛下遵守承诺,莫要违约。”

顾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点头,起身离去,只留下那个充满无奈的背影。

出了皇宫之后,赵凝雪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径直走向城南,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最后她终于在一处小巷口停住了步伐,没有再继续前进的意思。

看着熟悉的小巷,还是光滑的青石板,低矮的土墙,错落有序的房屋,一切照旧。

人还是那个人,不过不是曾经那个唤作许轻寒小药童,而是北境最有权势的郡主赵凝雪。

她莲步微移,缓缓步入小巷之中,可惜少了当年那个跟在屁股后面的小鼻涕虫。

青红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出了小姐的心事重重,便没有出声打扰。

且走且听,且停且看,熟悉风夹杂着土墙味拂面而来,最后她停在了一间铺子前。

曾经的药铺已经改为了裁缝店,经营的是一位老妇人,赵凝雪迟疑过后还是缓缓走了进去。

怀着期望,又怕失望。

见客上门,看穿着还是一个富家小姐,老夫人急忙迎了出来。

“请问姑娘,是要缝衣服还是补衣服呢?”

赵凝雪一眼就认出是当初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李奶奶,那时她老伴患有肺疾,经常来药铺抓药。

一来二去熟络了,加之那时的自己乖巧可爱,很是招人喜欢,李奶奶每次来抓药,都会带上些许吃食给自己。

相隔已经近十年,岁月已经更改了容颜,她不确定是不是本人,试探性问道。

“请问你是李奶奶吗?”

老夫人明显一愣,自己家也没有什么富人亲戚,这青石巷也没有什么富贵人家,眼前小姐为何会认得自己。

“请问姑娘你是.......。”

看着老夫人惊讶的神态,赵凝雪知道没有认错人,急忙道:

“我是轻寒呐,许大夫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提到许大夫,老夫人瞬间记忆涌上心头,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清秀温婉的女子,很难和当初那个扎根羊角辫子,入夜要点灯睡觉的小丫头联系在一起。

女大十八变,变得压根认出来。

“你真是轻寒小丫头?”

在老夫人质疑的眼神中赵凝雪轻轻点头,可把老夫人乐坏了,当即就要牵起赵凝雪的手。

不过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脏兮兮的,便止住了一时激动。

“哎呦,没有想到你个小丫头还记得我。”

心思细腻的赵凝雪自是察觉到了老妇人先前的举动,主动牵起她满是老茧的手道。

“我至今还对李奶奶做的红枣糕念念不忘呢,想起来就流口水。”

老妇人笑的比蜜还甜,乐开了花,牵着赵凝雪就往屋里走,喊道:

“狗剩,你看谁来了。”

正在仓库整理新进布料的董安生听到老娘的呼喊,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仓库,看到庭院中站着的赵凝雪,不禁一愣,惊为天人。

“娘,这是?”

老妇人激动的介绍道:

“是轻寒小丫头,以前你总嚷嚷长大要娶的那个。”

董安生满脸尴尬,童言无忌,何况曾经的小丫头现在一身富贵衣装,惊为天人,是半点念头不敢起了。

“真是小轻寒呐。”

赵凝雪点点头,喊了一声狗剩哥。

一番寒暄之后,几人落座小院中,围着火炉,吃着红枣糕,笑谈曾经的点点滴滴。

作为插不上半句话的青红,只能一个又一个红枣糕塞进嘴里,香甜可口。

“你这次回来,是想询问小鼻涕虫的下落吧?”

作为儿时玩伴,董安生更加了解赵凝雪的心思。

赵凝雪点点头。

“狗剩哥可有他的下落?”

董安生叹了一口气道:

“你不辞而别之后,小鼻涕虫每年都会来问问你的是否回来。”

“不过他的气色一年比一年差,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最后一次来,走路都踉跄了,他说若是你回来,让我转告你他已经死了,可能等不到你了。”

“若是你不曾回来,就不要向任何提起他来过。”

难怪这些年自己一直在打探他的下落皆杳无音讯,或许他真的死了吧。

最后董安生小心翼翼的翻出一个护身符交到了赵凝雪上手,这是小鼻涕虫离开时留下的。

看着自己曾经送给他的护身符,也好,失望归失望,至少不用期待了。

本来就不曾带着什么期望而来,满载失望而归也意外,她回望身后的巷子最后一眼,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来了吧。

“小姐,那个小鼻涕虫对你很重要吗?”

回去的路上,青红忍不住问道。

赵凝雪微微一笑,淡淡道:

“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只是说话间,眼角藏不住的落寞,那盏她黑暗日子里的灯终归还是熄灭了。

在她心中,此行京城最大的事情不论好坏,终是得到了一个结果,一切随缘。

冬夜雪初晴,明月枝头照。

夜半三更,酒过三巡的狱卒早已昏昏欲睡,天牢向来如此,外紧内松

酒桌旁,一个唤作高强狱卒确定所有人都被药倒之后方才急匆匆走到顾浔牢房之外。

未等其开口,懒靠在墙壁上的顾浔停止把玩手中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虫子,抬头看向来人,冷冷问道:

“事情办的如何了。”

那人急忙回道:

“夜主放心,巨网编织就绪,猎物已经蠢蠢欲动,一切皆在计划之中。”

顾浔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问道:

“昨夜去百花楼密见赵凝雪之人可曾查清了。”

唤作高强的狱卒急忙道:

“是陛下。”

这个答案顾浔并不意外,一开始他便猜到了,若是去的人不是自己老爹,那才奇怪呢。

“北境那边怎么说?”

高强回道:

“赵牧恐怕已经南下,不过还不曾确认。”

顾浔点点头,若是赵牧真的南下,事情还是有些棘手的,不过也有好处,至少多了一份保障。

“司命大人已至卫州,夜幕随时恭候夜主之令。”

顾浔连续几日紧皱的眉头终于慢慢松开。

他手中的白色虫子直接飞到“高强”的手背上,一口咬的下去,疯狂吸血。

假高强始终低着头,不曾多看一眼,任由虫子吸血。

最后虫子飞回到顾浔手中,顾浔缓缓闭上眼睛道:

“去吧,有事我会用伶虫联系你的。”

“遵命。”

世人只知他顾浔是废物皇子,文不成武不就,只知吃喝玩乐。

殊不知他暗中掌控着天下前三的杀手组织——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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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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