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一边心里头叹着气,一边拿出手帕替江云绾擦去泪痕。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
他自小便背负了许多,所以养成了不善言语的性子。
当初他跪在她面前说要求娶江祭酒家嫡出二小姐时,她清楚瞧见了他眼底掩不住的欢喜。
纵使外人都议论他是因不忍误了江云绾清白才会娶她,但她做母亲的知晓。
儿子哪里是被迫,分明是求之不得。
原以为两人会好好过下去。
却冷不丁闹出要和离的事来。
她蓦地有些头疼。
“母亲,想必您和大嫂已听说儿媳要和离之事,那也不必再瞒着你们。”
“儿媳......儿媳心意已决。”
江云绾有些于心不忍,上辈子沈老夫人和万氏是打心眼里疼爱她的。
如今她说出这些话,难免会令人心伤。
沈老夫人抿了抿嘴,抬眼望向站在一旁的沈淮序:“你先出去。”
沈淮序垂直身旁的双手瞬间紧握:“母亲......”
“出去!”沈老夫人蓦地拔高音量。
他若在此,恐怕绾绾想要和离之心会更加坚决,倒不如先让他退避片刻。
沈淮序深深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江云绾,忍下心中的抽痛,俯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屋外竖着耳朵偷听的下人们瞧见他脸色阴沉得厉害,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偷听。
一早便被沈淮序打发出府的清竹上前一步,低声道:“二爷,您让我办的事......”
沈淮序打断道:“先暂且不提。”
而后凌厉的双眼扫视着站成一排的下人,沉声道:“是谁将此事禀告给老夫人和大夫人知晓的。”
同一时间,屋内的沈老夫人红着眼睛,紧紧握住江云绾的手。
“绾绾,淮序有何错处,你只管告诉我。”
江云绾一时语凝,她该如何说呢。
说上辈子她产下一子,还未出月子时,孩子便被沈淮序执意抱走。
任凭她夜夜哭泣也不愿把孩子归还她。
还是说他心中爱慕着她的嫡姐江云姝,她不过是个替身。
等到江云姝成为太子侧妃,他便会提出和离。
见她不语,沈老夫人又软了语气:“都说这夫妻呀,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什么隔夜仇。”
“绾绾,你对淮序的喜欢是母亲看在眼里的。”
“淮序他的确不善言辞,你切勿因此而误会与他。”
沈老夫人说到这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愁:“我也不怕你笑,淮序他爹还在时,我因一些误会没少跟他闹,他出征前一晚我都在同他制气。”
“后来......他不在了......我......我悔啊......”
“母亲。”万氏担忧地看向她。
静静听着的江云绾心下一颤。
老国公爷和沈大爷一直是国公府的禁忌,她上辈子嫁入沈家五年都未曾听过这些。
眼下沈老夫人竟为了她要和离之事,将一些过往说了出来。
她心中更加的内疚了。
沈老夫人轻笑了声,故作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无碍。”
她眼尾的红色又浓稠了几分:“绾绾,淮序是真心实意爱慕于你的......”
“你可否,看在我的面儿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算是老婆子我求你......”
江云绾猛地抬眼:“母亲您不要如此说。”
万氏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绾绾,你就给二弟一个机会吧,日后他要是再敢伤你,母亲和我都不会饶恕他。”
万氏是看着沈淮序出生长大的,且长嫂如母,自然有底气说这话。
江云绾的视线在沈老夫人和万氏之间来回转动。
先不论沈老夫人所言沈淮序是心悦她的。
毕竟她已不在乎了。
就说沈老夫人作为婆母,情愿放下身段来求她。
她又如何狠心说出拒绝的话。
可记忆中沈淮序所做之事实在令她难以忘怀。
她根本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像以往那样爱他。
眼下也只能以缓兵之计,暂时安抚沈老夫人和万氏。
“绾绾......”沈老夫人再次唤了句。
江云绾艰难点了头:“便依母亲所言吧。”
沈老夫人和万氏闻言欣喜万分,又替沈淮序说了不少好话才离开。
婆媳二人来到屋外发现沈淮序已经没了身影,一番询问得知他回了书房。
沈老夫人瞥见脸上挂着泪痕的月香疑惑道:“月香是怎么了?”
秋嬷嬷上前搀扶住她:“二爷知道月香将此事告诉了您和大夫人,所以斥了她一顿。”
沈老夫人睨了眼满脸委屈的月香。
先前她听闻绾绾要和淮序和离,只顾着来劝。
现在想来,这月香的心思倒是不简单。
倘若当婆母的不是个好的,绾绾此番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别说和离了,恼怒之下光是一纸休书便能将她狠狠羞辱。
这世间女子的名声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被休之人是没有活路的。
月香是不能留了。
月香此时还等着沈老夫人为自己主持公道。
不料沈老夫人竟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她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这英国公府的人都疯了不成?
江云绾闹出如此大的事,竟就这样放过?
夜晚,月光透过镂空雕窗照进房中。
江云绾呆坐于铜镜前,任由月枝帮自己拆发。
记起沈淮序今日的疯魔,她轻声道:“月枝,你明日去寻些紫茄花来。”
月枝拿着木梳的手一顿:“夫人,那可是......”
“我当然知晓紫茄花的作用,你寻的时候记得避着人。”江云绾态度坚决。
纵使知道夫人懂医术,月枝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夫人,避子汤向来对女子会造成伤害,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你放心,我不会害了自个儿的。”
她自幼不被长辈喜爱,慢慢的也不愿再出现在他们跟前,倒不如在房内躲个清静。
再加上听多了江府的阴损事。
她便时常在闺房内读医书,以求日后能有自保之力。
她会医术之事,除了月枝便无人知晓。
砰地一声。
沈淮序带着酒气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