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似是了然,微张着唇瓣吸了口气,旋即低笑着揉了揉后脑,显出几分少年的青涩明朗来。
转身继续收拾着床铺,动作倒是极为的利落,虽是个男子但床铺边角处都整理的十分细致。末了搬着一层薄褥子铺在了距离床边十步远的地上,很是坦诚简单。
整理好了一切,苏忱本想请顾清歌去床上安眠,透着烛光视线落在顾清歌肿起来的脸颊上不禁有些担心。
“顾姑娘,你这脸似乎伤的有些重,可惜我这里没有什么药物,不然我去打些水来用布巾沾了凉水敷一下,或可好些。”
顾清歌本闲着无事翻阅着桌上的大显律典,听到苏忱的话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脸颊,肿痛的感觉自手下传来眉宇之间不禁也多了些痛色。
但面上虽痛心中却畅快,这可是证据若是那么轻易便消了才是便宜了顾责义他们。
顾清歌对着苏忱摆了摆手从凳子上站起来缓步来到床边,浅笑之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不禁龇牙咧嘴,但显然心情不错。
“不必那么麻烦,这伤痕我留着可有大用呢。”
话毕径自合衣躺在床里,看着简约的床板发呆。
如今已经从顾家出来了,跟着苏忱倒也是一条路。可是苏忱刚中了探花郎很快便要回乡整备,她若是就这么跟着走了想来舅舅们也会担心上火。
无论如何镇国公府是肯定要去上一趟的,可是时过境迁近乡情怯,她心里还真有些难言的慌乱。
苏忱不知道顾清歌的心中所想也是满腹犹疑的在地上躺了下来,侧过头看着床上的顾清歌,只觉得自己今天过得像做梦一样。
“顾姑娘,虽然当时您在楚世子手下绑了在下,情急时说要下嫁只是权宜之计。但在下还是想问,依着你的家世门第当做是个玩笑便就是百姓们都会一笑置之,为何还真的要同在下认下这桩糊涂婚事?毕竟你也看到了,我清苦贫寒温饱尚且难以保证,你是官家小姐自小锦衣玉食,你我之间当真是云泥之别,若是嫁了我定会吃苦的。”
顾清歌依旧看着床板,听到苏忱的询问一时也说不上来,总不能说自己能预知未来知道你日后权倾朝野富可敌国吧。
“可能是因为你好看?我最喜欢俊美的男子,而且就像今日百姓们议论的,没准真有些家学渊源也说不定。”
苏忱更加疑惑了几分,侧过身子修长的大手做枕头枕在耳下,轻声问。
“家学渊源?”
顾清歌无奈低笑,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不是京城人士不知道也正常,我父亲是统元年的探花郎,姨夫是庆元年的探花郎,京中早有戏言,嫁探花这事儿,嫁对了就是汝宁县主的结局琴瑟和鸣,嫁错了便是青宁县主的结局宠妾灭妻,我估摸着若真有嫁你那日,怕是京城的盘口都能拿我的下场做赌局,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苏忱听着侧眸望着床边,月光顺着窗户进来洒在顾清歌随意搭在床边的手腕上,莹白如雪潋滟流光,苏忱收回了视线,声音中满是郑重。
“苏忱家境贫寒,苦读数年只为他日功成名就直上青云。不瞒顾姑娘,我便就是中了探花也从未有过婚配的打算,更遑论是求娶姑娘这等大家闺秀。贫贱之躯能得姑娘青眼,若当真成就良缘,又岂敢辜负?”
顾清歌听着苏忱郑重地话语,嘴角勾起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弧度。
楚听澜上辈子用着她的时候也不乏柔情蜜意,小意温柔,男人的承诺听听便好,倒也是不必太过当真的。
顾清歌眼皮微沉多了些困意,偏头对着苏忱懒懒一笑,转个身便滚进了床铺里侧,慵懒呢喃。
“好呀,那你可一定记着方才的话。”
坚硬的床板,粗糙的床褥,没有丝柔绸缎的被子,也没有安神静气地熏香,顾清歌倒是难得睡的格外踏实。
月色正浓,苏忱静静地望着床铺的方向,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他初入京城不久,但也算是看过了书中所讲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但这个顾清歌倒不同于一般的闺阁贵女,虽然行事不拘一格,还颇有些离经叛道。可却真实的很,比之那些好似泥浆灌注千篇一律的高岭之花,鲜活的热烈惹眼,让人心驰神往。
也许这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苏忱倒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生的俊俏些,还是个值得庆幸的事。
如此想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嘴角轻轻牵起,不消片刻也进入了梦乡。
安睡了一整夜,顾清歌是被刺眼的阳光灼地从梦中醒来。揉着眼睛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抻了个懒腰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简陋的房屋,顾清歌懵了许久才想起来昨晚和苏忱回了家的事情。
向着旁边看去,地上的褥子已经叠放整齐的放在了凳子上,桌上摆放着还冒着热气的肉包,苏忱从外面端了热水进来,用的是个擦的有些掉漆边的水盆,见着顾清歌刚睡醒的模样,淡淡笑了。
“顾姑娘睡得可好,既然醒了不如下来洗漱一番吧。”
顾清歌脑子还有些不清明,听话下了床来,自顾自地洗了脸。本想拿架子上的布巾擦掉水珠,苏忱倒是从袖中抽出来了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来。
“女子皮肤娇嫩,这等粗布哪里受得,用这个吧。”
顾清歌接过苏忱手中的帕子道了声谢,低头一看,是个崭新的帕子,想来应该是新买的才是。
顾清歌看破不说破,心中倒是升起几分暖意,擦了脸来将帕子自然而然地收入袖中。
苏忱悄无声息地望着顾清歌的动作,嘴角的笑意加深,脸颊倒是多了几分微红。
两人来到桌边坐好,苏忱将泛着热气的肉包推到了顾清歌跟前,油纸中包着一个肉包,看着很是有食欲。
“郊外比不得京城里,但这家的包子举子们许多都说好吃,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顾清歌略有些触动看着苏忱面前只放着一碗水和半块干粮,心中萌生了几分异样的温热。
垂眸浅笑用油纸包着将肉包一分为二,一半递到了苏忱的面前。
“我觉得这样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