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华离开宅子后,一路向北。
她说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在燕淮生辰的时候,送一个亲手绣的荷包给燕淮,以此来打破僵局,向燕淮示好。
谢昭华昏睡前,燕淮曾一直想让谢昭华给他绣一个香囊。
但当时男未婚女未嫁,不好私下做东西送人。
燕淮也就一直没有佩戴香囊,等着谢昭华给他做一个。
这次燕淮的生日,正好是个机会。
借着出来和队友接头,谢昭华特意来到京中最大的绣房来。
锦绣坊位处于京城的繁华阶段,里面的料子是最新最全的。
谢昭华的马车悠悠晃晃,好半天才到。
到锦绣坊的时候,已经临近上午,街上也有些热闹。
她掀起帘子,瞧见远处有辆漆黑的马车朝这边驶来。
那马车外部并无多余装饰,看着再寻常不过,可拉车的马却个个体态修长,腿蹄轻捷,一看就是难得的宝马。
想来是哪位富贵人家低调出行。
马车离谢昭华有些距离,她多看了两眼,才戴上帷帽,走进锦绣坊。
那辆黑色的马车最后停在聚仙阁门口。
林煜下车后,朝车里恭敬道:“殿下,大人们已经在二楼候着了。”
良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才掀开帷幔。
*
谢昭华的父亲没降职前是正二品大臣,且就谢昭华一个宝贝女儿。
向来有求必应,每月除了供应固定分例,还会额外多给些银子赏钱,这也就致使谢昭华花钱大手大脚的。
一进店,她就让老板把最上等的料子都拿过来。
虽说谢昭华不受宠,但在东宫却也从没短过什么。
谢昭华身上妃色缎面裙,用的是上好的锦缎,非达官显贵不能有。
店老板是位中年妇人的,约莫有三四十岁,体态稍胖。
她一看谢昭华的穿着,就知道大生意要来了,立刻让小厮将上好的布料拿出来。
常见的香囊颜色有白、青、黑、赤、黄五种。
谢昭华看了又看,一时拿不准,便干脆让老板娘将每种颜色都包起来。
她挑完颜色,瞧见旁边一位夫人在给夫君挑做衣服的料子。
谢昭华频频看去,也有些想买,索性又让老板娘将做衣服的料子拿上来。
燕淮皮肤偏白,似乎穿每一种颜色都很好看,这让谢昭华有些犯难。
老板娘看谢昭华梳着妇人的发饰,又看谢昭华挑得认真,便笑道:“夫人这么认真挑选,您夫君可真有福气。”
这话飘到谢昭华耳朵里,让她微微一怔。
夫君?
虽然她与燕淮已经成婚三年,可自她醒来,还是第一个有人这么说的。
虽然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但她和心心念念的燕淮,已经真的是夫妻了。
这种感觉晕晕乎乎的,谢昭华将那些布料左挑右挑,觉得哪样都好,干脆小手一挥,全部包下。
她挑的全是昂贵的衣料,买得又多,即便在京城这样富贵云集的地方,也少见这么大手笔的。
老板娘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谢昭华挑的料子多,全部包好也需要时间。
她百无聊赖地在店里等着,聚仙阁的饭香却飘了过来。
泪水不争气地从谢昭华嘴角流出,谢昭华早上急着出门,并没有吃多少,摸摸干瘪的肚子,抬脚就朝聚仙阁走去。
聚仙阁的菜,是京中有名的好吃。
从前,她和燕淮经常悄悄过来。
两个人待在二楼临街的厢房里,一边吃,一边看着沿途叫卖的街景,竟也是一种享受。
回忆充斥着大脑,谢昭华一进店,便指明要二楼临街的厢房。
“临街的包厢已经有人了。”店小二不好意思地笑笑。
有人了?
谢昭华抬头向上看。
聚仙阁一层上面是镂空的,底下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到二楼各个包间的样子。
谢昭华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个包间的房门紧闭,房门口甚至还有带刀侍卫把守。
谁这么大排场?
谢昭华掀起帷帽,多看了两眼。
聚仙阁一顿饭要花上百金,来的大多是富商和官宦人家,倒鲜少看到这么大排场的。
谢昭华疑惑时,包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她伸长脖子去看,却见一个店小二装扮的人从里面出来。
谢昭华撇撇嘴,什么啊。
殊不知自己的模样,全然落入他人的眼中。
苏思莹今日出门闲逛,早就看见了谢昭华,一路跟到这里。
她同谢昭华是有些旧怨的。
多年前,谢昭华曾看见苏思莹当众责打奴才。
寒冬腊月,侍女在大街上被扒光衣服,打得皮开肉绽。
谢昭华看不过去,便出言制止。
以当时燕淮对谢昭华的恩宠,有些朝臣知道此事,便立刻上赶着参了苏思莹的父亲一本,来讨好谢昭华,以攀附上燕淮。
苏思莹的父亲,时任礼部尚书,因的此事,被当朝斥责。
两个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彼时谢昭华是准太子妃,家族也蒸蒸日上,她自然不敢妄动。
可如今,苏思莹的父亲官位不低,又嫁给了赵候次子,丈夫年纪轻轻已成了正五品将军。
反观谢昭华,地位不稳,朝中又传出“废太子妃”的流言,父亲更是被贬为五品官。
这倒让苏思莹生出一番心思。
她想起今晨丈夫曾说,太子殿下与几位大臣中午要在聚仙阁吃饭。
以谢昭华往日的做派,她倒不觉得谢昭华是为了博得太子殿下欢心而来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好好地利用一番,想到这儿,她微微勾起唇角,踏进店门。
“能在这儿遇到太子妃娘娘,真是巧了。”苏思莹笑着行了个礼。
谢昭华沉睡三年,正是十几岁面容最容易变化的时候,一时有些没认出来她。
等再仔细辨认才认出这是曾与自己不对付的苏思莹。
她对苏思莹一直没什么好感,也并不想要亲近,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看她。
反而是向店小二定下方才那间厢房隔壁的包厢。
看着她定下的包厢,苏思莹的表情微微有些凝固。
那间有侍卫把守的厢房苏思莹知道,自三年前便被太子包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踏入。
太子偶尔回京,定会来此厢房,这是京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而太子妃却将厢房定在了太子的隔壁,这倒让苏思莹不得不思索一番。
难不成太子妃是特意冲着太子殿下来的?
她眼睛转了一圈,指着侍卫把守的厢房,有些试探的说。
“那间厢房倒像是哪位勋贵人家在里头……”
说话时,她紧紧地盯着谢昭华的脸,想从谢昭华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谢昭华却神色如常,看向厢房的眼神也有些疑惑。
一点儿也不像是知道里面有太子的样子。
苏思莹嘴角微勾,将心放回肚子里。
她就说嘛,太子妃怎么会转变,恐怕心中厌恶太子还来不及。
说来倒是可笑,她这个太子殿下的正妻,堂堂的太子妃,居然连太子殿下常来此处都不知道,实在是可笑至极。
眼瞧着谢昭华由小厮领着,走向二楼,这时苏思莹脸上浮现出一股诡异的笑容。
她倒是想要知道,若是太子妃亲口在太子面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她这个太子妃还怎么当下去。
苏思莹跟在谢昭华后头,同谢昭华一起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像是一起结伴来的似的。
正走着,她眼睛转了转凑到谢昭华身边,小声道:
“娘娘也不喜欢过被幽闭在宫中的生活吧?要是不嫁给太子,娘娘也不会如此。”
她说这话时,神态十分亲昵,像是对闺中密友一般。
谢昭华一愣,有些奇怪的看向苏思莹。
苏思莹之前一直跟她不对付,原身这三年也多是幽闭,按理说与她并无交际,怎么会忽然这么亲昵。
口中还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她下意识的与苏思莹拉开些距离,琢磨起苏思莹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谢昭华警惕的样子,让苏思莹心中一惊,随即她强装镇定的开口:“难道不是吗?”
她此话一出,谢昭华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