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嫣然又假意安慰了几句，便站起身，在丫鬟簇拥下离去，那背影，那阵仗，活脱脱一副趾高气昂的皇后架势。
“瞧二小姐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好像嫁给六皇子之后就能做皇后一样。”侍女阿蛮给小姐端了杯热牛乳，不悦地开口，“小姐就由着她嚣张？”
“无妨。”贺云曦斜倚锦榻，姿态慵懒随意，“无烟，你出去查一下四皇子轩辕瑾的底细，看看他的身子骨到底孱弱到了什么程度，还有没有吊命的可能。若是能把他的寿命延长到三十岁，嫁给他就不亏。”
“是。”角落里一道身影无声掠出，转眼离开了小院。
前世六皇子轩辕廷手握那么烂的牌，她也只用五年时间就让他一一打败其他皇子，从卑微皇子成了朝中手握大权的亲王，七年后被立为太子，刚好而立之年登基为帝。
这一世轩辕瑾除了身体不好之外，其他方面的优势比轩辕廷强多了，至少他有当今皇帝的宠爱，若能让他身体好转，仅皇帝那边只怕就盼着能废储另立了。
所以只要轩辕瑾能活到三十岁，他们的胜算依旧很大，而且有着前世记忆的优势，贺云曦知道朝中谁可用，谁需早些铲除，再加上轩辕瑾背后还有个强大的母族……啧，想不赢都难啊。
贺云曦垂眸喝着热牛乳，眉眼波澜不惊。
其实嫡妹方才那句话说对了。
嫁给四皇子最大的问题就是要面对皇后的敌意和刁难，这是无可避免的。
贺嫣然上辈子嫁的四皇子，刚嫁过去就遭受极大的搓磨，大婚当日踩炭火烧伤了双脚，伤势还没好全就每天被皇后召进宫立规矩，不是顶着花瓶罚跪就是大太阳底下暴晒，好好的一个人被折腾得没了个人样。
而皇后之所以这般磋磨她，就是四皇子的母亲玉贵妃曾经是皇帝最宠的女子，宠到了几乎废后的地步，皇后对玉贵妃母子恨之入骨，即便玉贵妃已经逝去多年，她对四皇子依旧恨意难消。
四皇子常年卧病在床，皇后恨意无处发泄，就把所有的阴毒手段都用在了贺嫣然身上。
所以前世除了四皇子冷落之外，皇后的磋磨也是贺嫣然婚姻不幸的原因之一。
至于六皇子轩辕廷……一个无权无势出身卑贱的皇子，辉煌之后背弃承诺，忘恩负义，倒打一耙的东西，贺云嫣想要尽管拿去好了。
前世她能坐上太后之位，风光显赫一辈子，功在自己，跟六皇子那个贱人毫无关系。
这一世她嫁给四皇子，照样可以把四皇子扶上帝位，一个身子骨孱弱随时等着驾崩的皇帝……啧，正合她意。
……
婚期定在三月初八。
春暖花开，正是成亲好时节。
时间上有些仓促，好在皇子大婚，凤冠霞帔都提前准备好，不需要她们亲手动手去绣制，聘礼和嫁妆也自由贺夫人操心，贺云曦只管待在潇湘院里等着出嫁就行。
晚间无烟回来，说了一些基本情况：“锦王府里各方眼线都有，其中以皇后的眼线最多，府里管事的嬷嬷和侍女大多是皇后安排过去的，锦王殿下中了毒卧床不起，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是不清醒的，成亲日应该拜不了堂。”
锦王正是四皇子轩辕瑾的封号，锦绣如玉，如珠如宝，便是皇帝对他的态度。
贺云曦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另外，皇上如此仓促下旨赐婚，起因在于皇后曾想把二小姐许给太子。”无烟对打探情报显然很在行，“皇后和太子眼下势力庞大，大国舅在朝中只手遮天，皇上担心侯爷若是站到太子身后，这江山将彻底由皇后母子说了算，所以才仓促下旨赐婚。”
将威武侯府两位小姐直接赐婚给两位不争储的皇子，可以彻底断绝皇后的念想。
贺云曦淡哂，觉得皇后野心也是不小。
不过这是人之常情。
谁不知道手握权力的滋味有多美妙，作为前世当过一世太后的人，她非常能理解皇后想给儿子巩固地位的想法。
但她觉得皇后的做法并不聪明。
贺云曦淡淡开口：“无烟，你去给我准备一套银针，另外再去城东票号给我取一万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是。”无烟转身离去。
她向来沉默寡言，不喜欢多问，只知道遵命行事。
阿蛮却是不解：“小姐，皇子成亲，小姐的聘礼和嫁妆一定很丰厚，怎么还要另外取银子出来？”
“方才不是说了吗？以备不时之需。”贺云曦瞥了她一眼，“本小姐做事，还需要跟你解释不成？”
阿蛮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侯府显而易见地忙碌了起来。
贵女家的礼仪一向都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皇后还是派宫中嬷嬷来威远侯府教了几天规矩，然而不知是对两门婚事过于轻视，还是皇后压根就没打算多加提点，两位嬷嬷教规矩非常敷衍，敷衍到像是故意等着她们日后在宫中出丑似的。
没教几下就开始夸赞两位小姐礼仪出众，聪明灵慧，不愧是威武侯府的千金。
贺嫣然被夸得飘飘然，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在后位上母仪天下的风姿。
贺云曦对此只是一笑置之。
很快到了出阁前一日。
贺家长子和次子同时抵达潇湘院，跟随而来的还有贺嫣然，看着屋子里堆得到处都是的嫁妆，贺嫣然忍不住生出一些不满。
她是嫡女，理该享受丰厚的嫁妆，可贺云曦凭什么？
若不是皇上赐婚，且她们同一天出嫁，贺云曦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嫁妆。
果然，贺家长子贺奕璋很快摆出长兄的威严：“云曦，皇上赐婚虽说无法违抗，但你只是贺家养女，嫁的却比嫡女还好，你不觉得对嫣儿有所亏欠？”
贺云曦有些无辜地看着他们，试探着问道：“那……我跟妹妹换一换？”
“休想！”贺嫣然柳眉一竖，激烈地反对，“婚事已定，夫君人选怎能随意更改？大姐就这么随便吗？”
她前世在皇后手里受到太多的磋磨，对嫁给四皇子着实是怕了，自然迫不及待把这个好运气让给贺云曦，让她也去试试这般滋味。
而自己就该坐上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之位，母仪天下，临朝听政，享一辈子风光才对。
贺云曦想跟她换？做梦。
贺奕璋语塞片刻，亦是不悦：“婚事是皇上赐下的，岂容你说换就换？”
“既然是皇上赐下的婚事，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贺云曦语气垂眸，掩去语气里的委屈，“四皇子身子骨不好，万一我嫁过去之后，他有个三长两短，余生只怕……”
“胡说八道些什么？”二哥贺奕鸿不悦，“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着贺家对你有养育之恩，凡事自己多担待，若侥幸过得好些，别忘了提拔妹妹就成。”
总之一句话，过得好别忘了知恩图报，过得不好别来攀扯贺家。
贺云曦轻轻点头：“记下了。”
贺奕璋和贺奕鸿满意地转身离去。
阿蛮恼怒：“小姐，他们太过分了！”
贺云曦不以为意：“无妨。”
只要忍到离开威武侯府，从此以后她的命运跟他们将再不相干。
既然是不相干之人，又何必在乎他们言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