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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女人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盛元烨即将打道回府时,眼角余光处的偶然一瞥。

他瞧见了一截极漂亮的腰身。

真的很细,看着也很软。

柔密的蚕丝面料在她腰间陷下去,露出一段妩媚娇柔的曲线。

他手指若有所感的一动,不禁回忆起了那天指腹贴在女人腰侧的触感。

柔软滑腻,比最上等的丝织品还要趁手。

光是轻轻把控着那腰肢,就能让人心旌荡漾。

盛元烨来了兴趣。

绣金线龙靴停在了规矩得过分的女子跟前。

“你,也抬起头来。”

他嗓音低沉,透着股上位者独有的威压。

慕清辞听到耳朵里,身形猛地一颤,心脏急速抽跳到了嗓子眼。

他在叫她抬头。

慕清辞颤抖着把额头贴在手背,贴得死死的,她多想找块地缝钻进去,以抵抗灾难的来临。

宫婢许久没有依言抬起头,看那样子,显然吓得不轻。

盛元烨俊眉微皱,低啧了声。

同样的话,他不耐烦说第二次。

盛元烨挪动龙靴,提步欲走。

周总管一声惊讶:“慕尚宫?”

盛元烨步子顿住,视线收回来在她身上转了圈:“慕尚宫?”

周德忠躬下身子仔细瞅了两眼,喜笑拱手:“陛下,这位就是咱们太后娘娘安排进六尚局的慕尚宫呀。”

“朕知道。”

说话时,盛元烨眸中含着丝厌恶,盯着那弯曲的脊背,犹如针刺。

传闻太后身边有一心腹,能谋善断,太后能从先帝失宠妃嫔中脱颖而出,最终夺得皇后之位,少不了这位幕后之人的筹谋。

原来就是她。

啧。

倒是不规矩了,却也过分不规矩。

他收回手,缓缓转着左手拇指间的骨扳指。

扳指透着血色,盛元烨脸上冷漠如冰。

“走吧。”他言罢,转身朝宫内御道大步离开。

高挑健壮的身形,乌发金冠龙袍,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周公公赶忙提起拂尘跟上去。

人走后许久,跪了一地的宫婢才渐渐地抬起头,意味不明的目光纷纷投在程韵身上,低低地发出絮语。

真真是天上掉了馅饼,砸在了人头上。

都是即将要出宫的人了,竟也能被当今圣上瞧上,从此飞上枝头。

可着实叫人羡慕。

慕清辞慢慢抬起脸,手掌缓了缓胸口,压下心中的余悸。

程韵依旧跪着,目光呆滞地望着空中某处,慕清辞连忙扶她起身。

“程姐姐,你没事吧。”

程韵脸色惨白一片,像是丢了半条命。怔然出声:“辞儿,我……怕是出不去了。”

她嗓音里带着哭腔。

“我就不该为了让李郎高兴,打扮得如此鲜艳。在宫里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怎么偏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踏错了呢?”

“我可真该死啊。”

程韵身体发抖,脆弱如易碎的秋叶,慕清辞心中一痛。

天有不测风云,谁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

事到如今,也别无办法了。

一整个下午,景仁宫迎春殿内布匹摆设从司库里流水似的搬来。

宫人们进进出出,把门槛都踏破了一层漆皮。

终于等到日头下西山,细碎的金辉洒满了三宫六院,照得檐角上的貔貅目露狰狞,宫人们才如潮水般地退了。

迎春殿是景仁宫侧殿,按律,只有嫔以上的位份才有资格分配主殿。

此刻黑底金字的迎春殿匾额被杂役太监擦得锃光瓦亮。

敬事房分来的四名宫女三名太监在底下一溜站着,姿态做得十足恭敬。

程韵失魂落魄的,慕清辞替她训诫了几句。她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女官,没人敢有异议。

遣散众人后,慕清辞牵着程韵的手进了殿内明间。

背了人,程韵那木讷的神色才有了变化,眼珠子动了动,一滴偌大的泪珠砸下来。

她捻着丝绢帕子,捂着嘴,哭音渐渐地从缝隙里渗出来,不大,却也肝肠寸断。

“辞儿,我该怎么办?”

她声音颤抖无助,“如果不能同李郎在一起……留在这宫里,我宁愿死了。”

她掉着泪珠儿,忽然想起什么,从行李包裹里取出一方质朴小盒。

打开小盒,里面躺着一枚雀鸣牡丹的玉佩。

核桃大小,用红绦子系着,雕工精致,水色十足,一看就是上等样品。

睹物思人,她哭得更加伤心。

慕清辞沉默。

她知道这是李大哥在去年程姐姐生辰时送的封赏。

宫内是不允许侍卫和宫女私相授受的,他们相交都背着人。

程姐姐也是在那时与李大哥私定了终身。

而今夙愿在即将完成的前一刻被斩断,从此被困在厌恶的深宫里,换做是慕清辞,只怕也得崩溃。

程韵面色白得没一丝血色,她将盒盖合上,交到慕清辞手里。

“辞儿,你替我将这玉佩还给李郎吧,就说程韵福薄,今生无缘再与他相会,望他一世安康。”

这话里已隐隐存了死志,慕清辞从来了解她,如何看不出来。

就连送回这玉佩,怕也是因为宫内自戕,怕因物牵连了李大哥的缘故。

慕清辞连忙把东西塞回程韵手里:“程姐姐千万别这么想,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程韵眼神黯淡,惨然一笑。“事到如今,没有法子了,辞儿,你就帮我这一回……”

她话未说完,慕清辞语气坚定地截断。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姐姐若是想自戕,也得先思量会不会将李大哥拖下水。”

程韵默了,愣愣地看着她,眉眼间的无助看得慕清辞心里头跟针扎似的。

慕清辞实在无法忍受她那样的目光,宽慰几句离了迎春殿。

已是日暮,月色慢慢爬上匾额。那金字匾额耀眼得些微讽刺。

慕清辞转身,步下三级台阶,路过侧边耳房时,听见挂了帘子的门里传出宫女的议论声。

“你说陛下今日并未宣小主侍寝?”

“是啊,听康公公身边的儿子说,他今日照规矩给皇帝呈上绿头牌,陛下看也未看叫撤了。“

“原以为陛下这回是开窍了,我们跟了宫里头一位主儿,早晚也有飞黄腾达的一日,没想到竟也是个绣花枕头。”

“也怪不得我们家小主,毕竟陛下寻的那名宫女,现在还没着落,一颗心拴在那人身上了,可不就没空看顾其他人了么?”

“那女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让陛下痴迷至此?你说她该不会是魑魅精怪变来的吧,使妖法迷惑了陛下,又脱身走人。所以陛下才遍寻后宫而不得。”

“噗,照你这说法,我还说那是陛下的一夜春梦呢。”

帘子内有宫女银铃般的嬉闹声,荡在月夜底下。

慕清辞微微皱眉,却没上去训斥什么,心怀忧重思虑地回了六尚局的寝房。

她拆卸下金银首饰,躺上了架子床。

望着耦合色乘尘,脑海里浮现的是男人欺身压在她身上,纵横驰骋地场景。

身体上的折磨逼得她几度昏死过去。

那夜过后,没等天亮她就独自离开了宫殿。

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回了屋子,腿根儿都是软的,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病了个昏天暗地。

一场高热,几乎将叫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慕清辞又在残梦中梦回了前世。

那时,她是一名大一学生,却在路过寝室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花盆砸中头颅,穿越到了这个人人身上套着一层厚重礼义枷锁的古代。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成了一名最底层的浣衣局宫女。

她苦心经营,筹谋多年,终于爬到这个位置,为的,不过是能让自己,还有身边的人逃离这个火坑。

她不仅要离开,也要想法子带母亲和程姐姐一起离开。

只是程姐姐这事远比母亲棘手……

明日得去太后跟前想想办法!

翌日晨,殿里照常训诫完各局尚司后,她带着执事女官整理好的文书去了太后所居的寿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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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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