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两个人都愣住了。
苏诗尧像是猛然意识到站在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脸色一白,她飞快地收回手,撑住地面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她小声又惶恐地说道:“王爷恕罪……是我失了礼数……”
话未说完,苏诗尧便察觉到自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江翎一言不发地将她抱到了榻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苏诗尧心虚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嗫嚅着道了谢。
从江翎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少女扑闪的眼睫,那纤瘦的身影看上去格外娇弱,惹人怜惜。他叹了口气,将少女的裤子卷起了些,许是动作急了些,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伤口,苏诗尧低呼一声,小声念了句疼。
江翎手下的动作顿时放轻了些,说出来的话也不自觉软了几分。
“怎么没小心些?”
闻言,苏诗尧又是羞窘又是气恼,几度开口却又不知道如何去说,她撅着嘴不服气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江翎挑了挑眉,“怪道人人都说府里的苏姑娘性子刻薄,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他拿眼去瞧那小姑娘。
只见对方气得憋红了一张脸,但似乎又畏惧于他的身份,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又什么话都不敢说。
这副模样实在好笑,江翎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说话间,阿策也已经请了大夫过来了。
那是江翎惯用的老大夫,在王府里待了多年,知道府里的规矩,因此进了门,眼神并不曾乱看,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神色如常地细细看了诊,接着恭敬地回道:“回王爷,这位姑娘的伤势并无大碍,开些药也便好了。另有,这位姑娘的身子有些亏损,还需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这段时日,要禁行房事。”
最后两个字一出,苏诗尧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羞赧地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翎却是敏锐地抓住了老大夫话中的重点,他蹙眉问道:“亏损?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身子亏损?”
老大夫垂首恭声回道:“郁结于心,方至于此。此是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病还得这位姑娘自己想开才行。”
江翎默然不语,他的脑海里一瞬间就想起了江亭皓的名字。
他莫名觉得恼火极了。
为着他的继子,苏诗尧竟到了郁结于心的地步?
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挥手让阿策带着大夫退了下去。
忍了数忍,江翎仍是没有压下心底的怒火,径直看向苏诗尧,一张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你心里还念着江亭皓?”
苏诗尧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念着他?”顿了顿,她猛然意识到江翎这话是什么意思,气得瞪圆了一双眼睛。
“您认为我是为了江亭皓才得了这病?”
“王爷难道觉得世间女子都是这样自甘下贱的人吗?他人弃我负我,我却还要真心不改,痴痴等待吗?”她气得挥开江翎的手,冷声道:“若王爷执意认为我是这样的女子,那我也没办法辩解什么。”
她挣扎着想要下地,却被江翎一把拉住了手腕,男人硬邦邦地开口道:“是我失言。你膝盖上还有伤,先上药。”
说着,他便拿起大夫开的药,替苏诗尧细细涂抹起来。
他身居高位多年,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给人递台阶,已经很不容易。连江翎都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只是在听见那小姑娘气哼哼地说了句那我就先不生气了时,他心中竟有些许欢愉。
江翎哑然失笑,继续认真为她涂着药。
苏诗尧望着他的发顶,双眸幽幽。
如果说原剧情里,苏诗尧是破坏男女主的恶毒女配,那江翎便是男主踏脚石一样的存在了。可如果除却江亭皓的男主身份,就会发现炮灰江翎的光辉几乎能压得江亭皓没有一丝光亮。
江翎的出身比江亭皓还要差,他出生在大夏战火纷飞的动荡年代,刚一出生,生父便被抓去上了战场,这一走便是杳无音讯。后来,为了躲避战乱,生母带着他四处东躲西藏,孤儿寡母在乱世吃人的世道想要活下来,得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原著里并未直接点明,但是苏诗尧却能想象一二。
后来,江翎十五岁那年,毅然投身军营,开启了他军功赫赫的璀璨一生。
不过四年,他已然成为军中赫赫有名的小将,之后更是生擒敌方两枚大将,打了一场漂亮的大仗,先帝大喜,亲封他为义勇侯。那时,他不过十九,但他的名字却响彻大江南北,成了京中无数闺阁少女的梦。
此后多年,他一直征战沙场,不仅收复了诸多失地,还令周边小国都对大夏俯首称臣,他就像是大夏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深受君王器重。三十岁那年,他被封为大夏唯一的异姓王,权势赫赫,无人能及。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子嗣,所有心血都为他人铺了路。
他死之后,世人提起他也不再记得他曾经立下的赫赫战功,反而讥诮地说着宣平王定是造了诸多杀孽,才会膝下荒凉。
似是苏诗尧看得有些久了,江翎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他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苏诗尧将脸搁在下巴上,她低垂着眼眸,轻声道:“只是想说,王爷您是个好人。自我爹娘过世之后,已经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江翎一愣,旋即轻笑了声,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苏诗尧说道:“今天,阿策会安排你出府。”
他小心翼翼避开苏诗尧的伤口,将人抱进怀里。
少女的身量纤细柔软,将人抱在怀里似是抱了一团没有骨头的软肉,他难得软了语气,温声道:“本王思前想后,还是决心先将你送出府。”
“不管你如今名声如何,你终究是好人家的姑娘,贸贸然将你收进房里,于理不合。”
“你先在外边住一段时日,阿策会安排好一切。一个月后,本王便会风风光光地将你接回来,可好?”
苏诗尧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她的眼里漾起水色,素白的指尖抓着江翎的衣袍,直把那衣袍都抓皱了,她忍不住伏在男人的胸口,极低的啜泣声缓缓响起。
片刻后,她忍着羞意在江翎的面颊上印上一吻,亮闪闪的眼眸盈盈动人。
“谢谢你。”
江翎失笑着将她再度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