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纳兰昭懿在纳兰府与跑马场之间往返跑,精神瞧着越来越萎靡。
纳兰成德递给她帕子擦汗:“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歇几日再来学?”
“大哥,我是不是一点儿骑马的天赋都没有?”
纳兰成德沉默片刻:“你不觉得,是你没认真学?”
纳兰昭懿无辜脸:“我认真学了的,身上都青肿好几块了。”
“骑马就是如此,不能太娇气。”
“太辛苦了,我好累啊,能不能不学了?”她扯着纳兰成德的袖子撒娇。
“不怕圣上对你有成见?”纳兰成德问她。
有成见才好呢,纳兰昭懿想。
“太苦了,受不住了,不想继续了,大哥……”
“好好好,不学也罢。”纳兰成德听着她娇软的声音,直接举手投降。
纳兰昭懿瞬间如释重负,当即在照雪的陪伴下换衣裳去了,一副生怕他反悔的样子。
纳兰成德目送她的背影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差使小厮将马送回去。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原本在空地上悠闲晒太阳的乌骓突然挣脱绳子,在奴才们的惊慌声中横冲直撞着,奔向纳兰昭懿。
纳兰成德听见骚乱声,回过头时就见乌骓风驰电掣,距纳兰昭懿已不过三尺,瞳孔瞬间骤缩:“伊兰珠!”
“格格小心!”
“完了完了……”
“快拉住它啊!”
“啊!”
世界安静了一瞬。
“咴咴……”在所有人的呆视下,乌骓屈起前蹄,刨了刨地,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格格……”照雪正挡在纳兰昭懿身前,眼睫害怕得直颤抖,方才那声中气十足的“啊”就是她发出来的。
纳兰昭懿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
照雪闻言睁开眼睛,就见乌骓停在她面前,一脸鄙夷地看着她,惊疑问:“格格,它,它这是干嘛呢?”
纳兰昭懿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总管带着人匆匆跑来问候:“格格您没事儿吧?”
纳兰成德眉眼凝着隐藏不住的怒气,一双多情温雅的眸子浮上厉色,看向总管:“爷竟不知,这马场的人无用成这般,连一匹马都看管不住?”
“纳兰少爷息怒,都是底下的人办事不仔细,险些酿成大祸,叫格格受惊了,奴才在这给您和格格赔个不是,下去定严惩那看马之人。”总管点头哈腰赔罪道。
“一句严惩便想揭过去?”纳兰成德冷笑,平生第一次这般咄咄逼人:“总管想得未免太便宜了,倘若我妹子在这有个闪失,几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您说的是,多亏了格格福泽深厚,不然奴才便是十个脑袋,今儿也得全嚯嚯在这了。您看,要不我把那狗奴才叫来,任您处置?”
纳兰昭懿递给纳兰成德一个安抚性的眼神,随后看了眼马,问总管:“它是怎么了?”
管事松了口气,不过他也纳闷:“奴才也不知它今儿是怎么了,平日虽说性子烈了些,可一向懒散不愿多动,这般横冲直撞的,奴才也头一次见。”
“咴咴!”乌骓跺了跺马蹄。
总管见此,忙轻声安抚说他说的不是它。
乌骓眼里明晃晃的“你当我傻?”
“它很聪慧。”纳兰昭懿赞道。
乌骓立马扬起头来,冲她自得地长鸣一声,然后走到她跟前,将头挨过去。
纳兰昭懿:“嗯?”
乌骓:摸我!
“你头痒?是有跳蚤吗?”纳兰昭懿满头雾水。
乌骓:笨女人,快!摸!我!
总管一脸惊奇,猜测道:“它这是在跟您亲近呢?要不,您摸摸它?”
纳兰昭懿闻言,倍感意外,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他顺滑的鬃毛。
纳兰成德在旁边一脸警惕。
总管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可真是奇了,平日它跟个祖宗似的,一身傲气,不见它这般亲近人的。”
纳兰昭懿也稀奇道:“前几日它也不带搭理我呢?今儿是怎么了?”
乌骓:呵!要不是你菜,跟着你清闲,你以为爷愿意搭理你?
照雪:“格格,它是不是想选你做主人啊?”
总算有个聪明的了,乌骓回应她一声。
“格格你看,它点头了。”照雪激动道。
纳兰昭懿迅速缩回手,微笑道:“我这么笨,它大抵眼瞎了才会看上我吧。”可别来沾边,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脱离这里。
乌骓:……你才眼瞎,你全家都眼瞎!
呵呵,它今儿还就和她杠上了。
所以,当兄妹俩准备打道回府时,乌骓一直拦着不让走。
“格格,要不您就将它收了吧,奴才瞧它是真心实意要择您为主呢。”总管哀求。
要不叫它如愿,苦的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呐。
“我着实没有学马的天赋,这么好的一匹马,跟了我,是委屈了它。”
总管叹气:“它可是固执得很,您不收了它,恐怕难以退场啊。”
纳兰昭懿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匹马赖上。
磨蹭半天,看着它黑亮的眼神,她到底是心软了:“将它给我,万岁爷没意见吗?”
“万岁爷已得爱马,说好马空闲着可惜,叫王公大臣只管来选,所以这里的马一向是能者得之。”总管解释。
“能者得之,我算是踩了狗屎运了。”纳兰昭懿苦笑。
这样一匹好马,她要是不会骑术,岂不糟践了。
纳兰昭懿叹着气回去了,第二天又叹着气来。
一来,就见她的马前站着人。
恰好是她认识的,遏必隆长子色亮。
“纳兰氏那病秧子也有本事收了这马?!我呸,仗着她爹就觉得自己是个东西了,胃口大成这样也不怕撑死……”他破口大骂着,旁边的小姑娘回头看见纳兰昭懿过来,吓得忙扯了扯他的小臂,却被他一个力给甩了出去。
纳兰昭懿正巧走至跟前,弯腰将她扶起来,手上的手帕递出去。
“多谢。”
色亮瞥见她,嘴角挂上了不怀好意的笑:“哟,这不是昨儿刚收了乌骓的纳兰氏嘛?来得真巧啊,小爷正想一睹你驯服它的风采呢。”
“风采没有,是顺意主动找上我的,你若不服,大可试试。”
纳兰昭懿在他的目光下,伸手顺着顺意的鬃毛,这动作在色亮眼中,同挑衅无疑。
他嘴唇紧抿、拳头捏紧,恶狠狠瞪她一眼后喊道:“将马牵出来,小爷不信了,她这种废柴都能驯服,没道理小爷不行!”
这匹马他可是眼巴巴好久了,但因为目睹太多人的失败,怕承受不起那代价,就一直没敢试。
没想到纳兰昭懿的成功,着实刺激到他了,一时自信心爆满。
他身旁还有一女子,眉眼与方才摔倒在地的女子极为相像:“大哥,这马毕竟是纳兰……”
甫一开口,就被他骂了回去:“你闭嘴!妾室之女,焉能管我!”
那女子闻言,也不再多劝。
纳兰昭懿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瞬,照雪就给她解惑道:“格格,这位是遏必隆大人府上的三格格,名揽秋,那位是四格格,名拾春,都是侧夫人舒舒觉罗氏所生。”
“这遏必隆大人府中,想必生存艰难。”纳兰昭懿看着色亮志在必得的神情,淡淡道。
“谁说不是呢,听闻先夫人觉罗氏就是个跋扈的,仗着自个儿姓氏,可着劲儿地磋磨妾室与庶子女,如今的巴雅拉氏也是个极苛待人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纳兰昭懿才喝了盏茶的功夫,就听外面乱作了一团。
照雪进来说,色亮坠马了。
纳兰昭懿一脸的事不关己:“伤得重吗?”
“大夫来看,说是情况不容乐观,那四格格都吓哭了。”
“能不被吓哭么?听闻遏必隆最是看重这个长子,她跟着出来出了事,回去要挨罚的。”纳兰昭懿放下茶碗,擦了擦嘴角。
照雪叹:“也是个可怜人。”
“个人有所命罢了。”
顺意被人带了回来,纳兰昭懿摸了摸它的脑袋,吩咐照雪:“差人回去带些护卫过来,守着顺意。”
“格格怕钮祜禄氏的狗急跳墙?”
纳兰昭懿点头:“我与钮祜禄氏本就结了梁子,这下,只怕要闹大了。”
“怕什么,即使闹大也是他们没理,是他自个儿要驯的,没本事摔下来了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