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云回到家,凳子还没坐热,喷嚏倒是打了一个又一个。
宁佳佳站在一旁,用手帕轻掩口鼻,“你是说,咱们还得在这住一晚?”
柳家虽然也住着青砖瓦房,占地也不少,但因为还没有分家,她相公上头两位哥哥以及他们的妻儿都在这挤着。
她相公的房间虽然被保留了下来,但还是堆放了不少杂物而且墙上都发霉了,里边的味道可想而知,她根本不想住。
柳青云低着头,挡住眼眼里的不满,耐着性子和她商量。
“夫人,你也看到了,我娘她病了。我这个当儿子这几年不跟在她跟前尽孝已是不孝,现在她病了,我身为儿子,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呀。”
宁佳佳心里不高兴。
那死老太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他们快要回去的时候病了。
说没有猫腻谁信?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不能说出来,不然那就是不孝。
这时,坐在椅子上吃糖的小女孩听到他们的谈话,奶声奶气撒娇,“娘亲,囡囡不想在这,囡囡想回家了。”
柳青云屈指刮两下女儿的小鼻头,轻哄,“囡囡,这里也是你的家呀。”
囡囡却摇头否定 ,“不,这里是爹爹的家,不是囡囡的家。”
一番话弄得柳青云心里恼怒得不行。
虽然他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岳家提供的,但他没有入赘!等他考上举人,会把这些年的花销一分不少还回去的!
真相被明晃晃地说出来,宁佳佳有点尴尬,轻声呵斥,“囡囡莫要胡说,爹爹的家也是囡囡的家。”
囡囡懵懵懂懂地咬着手指嗯一声,黑亮的眼睛看向爹爹,咧嘴笑,“爹爹的家也是囡囡的家。”
柳青云这才勉强笑笑,慈爱地揉两下她的发顶,“囡囡真乖。”
“既然囡囡吵着要回去,那我先带她回去吧,你想回去了就传个话,我派人过来接你。”宁佳佳说道。
他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必了夫人,到时候为夫自个回去便是。“
宁佳佳知道相公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了,嗯一声就带着女儿出门。
她着囡囡坐上宁宅的马车前脚刚离开,前不久还病倒起不来床的张氏后脚就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了。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方才他们的谈话都被她听了去。
小老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断用手捏着鼻子把流出来的鼻涕甩出去。
“这些年真是苦了我儿啊,要是当年你和萧明月那贱丫成亲……”
柳青云有点嫌弃,却还是万般无奈地说了一句,“娘,别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
晚饭依旧是宋怀肃做,萧明月只在一旁打打下手,可即使这样,她的脸还是被烟熏成了小花猫。
“相公,锅底那里好像很烫的样子。”
她抬手擦擦额头上的热汗,目光紧盯着砂锅底部,“火候这么大,不会把锅底烧穿吧?”
他蹲下身,用打湿的帕子为她拭去脸上的灰色痕迹,动作轻柔到了极致,“娘子,不会的。”
萧明月这才把目光从砂锅底部收回,静静地等待着,时不时瞥一眼神情专注的丈夫。
两颗脑袋越靠越近,从鼻腔里呼出来气息缠绕在一块。
宋怀肃像是终于感知到她的注视,抬直直地对上她的眼。
两人呼吸同时一滞,同时别过头。
萧明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忽然,她鼻子耸动两下,“相公,菜,好像糊了。”
他轻笑着嗯一声,丝毫不着急,“为夫去处理,娘子先出去摆好碗筷,很快就能吃饭了。”
萧明月自知自己留在这帮不上什么忙,自觉出去忙活。
吃饭的时候两人很少说话,只不过她碗里的菜就没有少过,让她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宋怀肃洗完碗,见天色还早,于是陪她在院子里散步。
逛到厨房后面那块空地的时候,她停下来,“相公,家里刚好有井,咱们在家里种一点菜吧。”
外面那块菜地好是好,就是浇水费劲,每次都要走好远的路去河边挑水,她浇完水都累得慌。
对于她的话,他没有不听的,“好,家里刚好有农具,明日得了空我把地翻一下。”
“行,我另一个家里还存着不少菜种,明天回去的时候就拿过来。”
说起明天的回门,萧明月默了默。
重活一次,她还是没有亲人……
宋怀肃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佳,将人揽入怀中抱着,目光深深,“娘子,为夫会一直陪着你,为夫就是你的最亲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萧明月抬头,定定地看着他,轻轻扬唇,“嗯嗯。”情绪算是没那么低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降临,白日里躁动得不停的万物像被下了封印一般纷纷安静下来。
宋怀肃拉开柜子门从里边翻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递交到她手上,“娘子,这是我这些年给别人看病和卖药材攒下来的钱财,家里的地契和钥匙也在盒子里,你收着。”
意味着把管家权通通交给她了。
萧明月打开盖子,发现里边竟有不下一万两银子,心里一惊,忙推回去,“相公,这太贵重了,还是你自个收着吧。”
“娘子。”他眨眼,清冷温润的脸带上些许难堪,掩人耳目似的飞快低下头遮掩自己的情绪,哽咽道:“你,你是不是嫌弃我腿脚不好。”
萧明月知道因为腿脚的事相公心里可能有点敏感,但没想到他心思竟然这么敏感,“怎,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扭头看向黑沉沉的窗外,难过开口:“娘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别的男子发现我一个已经成家的男子竟然像未成亲时一样自己管家,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萧明月懂了,意思是别人要有的他也要呗。
“好好好,我收着,我这些年也攒了一点银子,咱们放在一块用吧。”
听到她同意了,他这才慢慢开心起来,然后从衣柜最底层抱出两张被子,二话不说直接铺在地上。
萧明月讶然,“相公,你昨晚也是这么睡的吗?”她没有睡着之后的记忆,还以为昨晚他们是一块睡的呢,没想到他竟然……
他柔柔一笑,铺床的动作不停,“是呀, 我皮糙肉厚,睡哪里都是一样的。”
“夜里冷,你这么睡会着凉的,你上来和我一块睡吧。”说着,她抱着条枕头横在中间,“这样就好了。”
就这样,宋怀肃成功获得光明正大和娘子睡一个被窝的权利。
到了后半夜,人寂鸟归无的时刻,床上的“宋怀肃”慢慢睁开眼,黑亮的双眸闪烁着妖冶的亮光,不是萧肃又是谁?
该死的臭大夫防他跟防贼一样,还不是让他找着机会出来了。
他一动,旁边的人儿便无意识发出一声嘤咛,他愣住,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她的眉眼,她精致翘挺的鼻,还有有些干涩的唇。
目光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他垂眸,咽了咽口水,小心覆上去。
而萧明月对此一无所知。
横在两人中间的枕头早就不翼而飞了。
她侧着身睡觉,像个树袋熊一样搂着他。
黑暗中,他黑眸亮得吓人,从床底的暗格中拿出一瓶可以让人睡得更加沉但无毒的药给她闻了闻。
萧明月在睡梦中感觉自己陷入一阵虚无之中,难受得厉害。
她忍不住凑上去,抓住那股若有似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