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的天,小孩的脸。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暗流滚动着。
云芸还沉浸在被人灌了断肠毒酒后的痛不欲生中,下一瞬,整个人猛然惊醒。
这是在野外,面前一个目光猥琐的男人正色眯眯看着她。
她没来得及高兴自己的重生,只拼命奔跑。
上一世,她被家人寒了心,离家出走。
却在郊外迷路,遇到居心不轨的流浪汉,虽说她拼命反抗逃过一劫,却被人传成她清白已失。
而后的种种不幸,纷至沓来,直到那杯断肠酒了结一切。
这一次,云芸先跑到了官道上,她记得自己上一世是在官道被人发现的。
云芸被抓住,流浪汉狠狠地给了她几个耳光,还要拳打脚踢。
云芸挡住他的拳头,心中怒气涌上来。
她用力咬住那人的手臂,男人吃痛,松了手,云芸拼尽全力搬起路边的大石头就往男人身上砸。
把他的脸砸得鼻青脸肿,蜷缩在地。
不仅如此,云芸走之前还狠狠将石头砸向他的裆部。
解决掉臭汉,云芸凭着记忆往京城中走。
记忆里,前世一件件往事苏醒。
大雨磅礴,身上衣着单薄,云芸却一点不冷,她的胸腔里充满了火,那是对上一世的怒意。
云芸曾经也是幸福的,虽然父亲英年早逝,但她在云府中有母亲的照料,祖父祖母的疼爱。
一切的变故从祖父祖母去世说起。
她随母亲搬回母亲娘家沈府,母亲买下路边一个要卖身葬父的少女,竟将这个女孩收为养女,并她改名为沈柔。
云芸不懂母亲为何如此草率,认领一个草根做养女,可惜她那时仍沉溺在祖父母去世的悲痛之中,并未多想此事的蹊跷。
但让云芸没想到的是,自从沈柔来到府中,世界突然就变了。
变得对她恶毒。
曾经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动不动就罚自己去抄经书,原来宠溺自己的表哥把所有的纵容给了她,连自己的母亲对待自己也刻薄了许多。
云芸就曾撞见母亲把自己嫁妆中的一条上等紫罗兰翡翠链给沈柔——母亲从未给云芸任何。
她哭着问母亲为何这样,她才是母亲的女儿,她应该是母亲最亲的人才对。
母亲却神色冷漠:“你的前十四年过得已是养尊处优,我只是用这翡翠安慰一下柔妹曾经悲苦的经历,有何问题?”
怎会没有问题。
母亲仍旧叫我云芸,却把沈柔叫做柔妹。
唯一仍旧待自己如旧的是未婚夫霍烜,却也在昨天发了脾气让云芸不要再去找沈柔的麻烦。
明明每次争吵都是因为沈柔做错事。
她总爱在话里挑云芸的毛病,极爱在大人面前打云芸的小报告,甚至把自己的做的错事往云芸身上推。
但每次挨骂的人都是云芸。
云芸不被待见,沈柔对她的欺压也越加肆无忌惮。
她甚至把云芸的几贴身丫鬟活活打死!
不论她怎么向沈柔求饶甚至磕头,也只能看见自己情同姐妹的丫鬟死去。
后来沈柔将云芸被辱消息四处散播,害得云芸名声扫地,她气急了要理论,母亲却二话不说给她一巴掌。
“如若不是你行事轻佻,怎会被逮人抓了机会。”
这一巴掌打得云芸心寒,看着眼前依旧美艳却不再温柔的母亲,云芸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不是母亲的女儿。
否则母亲怎会一点不在乎她被玷污的名声。
于是连云芸自己也不那么在意清白,甚至和陌生男子......
在悲伤的回忆中,云芸忽的回到现实,听到人声叱问。
“来者何人?”
云芸疾步跑过去。
隔着雨幕,两匹马在凉亭旁歇息,一匹黑马,一匹枣红大马。
一个穿着精炼的侍卫满脸戒备望向她。
另一人背对而立,那人气度不凡,身形挺阔,身着泛紫蓝偏光的黑色长袍,长袍上绣有复杂繁琐的暗纹。
那是权势的象征。
云芸没有进凉亭,在雨中立即跪下。
“小女是云府嫡小姐,皇后娘娘是我姑姑,今不慎迷路,还望公子送小女回到京中,小女定不胜感激。”
云府是当朝大家族,京中无人不知。
可那人却不动作。
“皇后娘娘是你姑姑?”
“正是。”云芸回完话正抬头,却蓦地愣住。
大雨如幕如烟,让那人容貌不甚清晰。
剑眉星目,薄薄的丹凤眼里无甚多余的表情,薄唇紧抿,神情探究,脸上还有些水珠,倒更显他的凌厉。
云芸比见到鬼还震惊,立马埋下头。
一声轻笑从那边传来
“云府的嫡小姐,为何衣冠不整地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云芸只弯着腰颤抖,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
怎么会是他。
云芸双手不自觉捏紧衣角,面庞绯红,耳尖在雨中更是红得娇艳欲滴。
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前世自己那晚的荒唐之事。
上一世,沈柔不知何故得到四皇子的欣赏。
四皇子权势滔天,由他做中间人,请皇上给沈柔赐婚,将沈柔许配给了云芸曾经的未婚夫霍烜。
那从小说着要娶她为妻的霍烜,竟坦然接受指婚,云芸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出淡淡的喜悦。
沈柔抢了她的未婚夫不够,还从中作梗,让四皇子“帮忙”为云芸指派一门好亲事。
结果便是云芸被指婚给宫内一位太监。
她被逼着不能不嫁。
云芸寒了心,去九贝勒府和姐姐云秋见面,晚上留在府中和好友薛清菱喝酒。
薛清菱知晓沈柔做过的勾当,为她抱怨世道不公。
“这个沈柔,简直坏透了!沈府的人脑子都坏透了对她这么好?说不出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那个半路捡回来的。哼!不是说你失了清白吗,我这就去给你找个顶好的头牌,不然就便宜那阉人了!”
如若是曾经,云芸定嘲笑薛清菱做法极端,但当时的她唯有苦笑。
好友愤愤离去,云芸一人独饮。
她醉醺醺的,在一片眩晕中看见一位容貌不凡,气质俊逸的男子将自己抱起。
云芸傻笑,这薛清菱还真找来个头牌。
那晚的记忆和摇曳的烛火一样模糊不清。
云芸只记得那人长得很是好看,她和他说了好久好久的话,说些什么她已不记得。
她只记得第二天醒来时,身旁有位英俊男人,她慌乱看向自己,幸好,她还是清白的。
她骨子里仍旧是自爱的人,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已是失利,她匆忙捯饬一番便离去。
云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重生后见到的一个人竟是与同床共枕的人!
幸好此时他们还未发生那事。
更让她没想到这人居然不是什么头牌,从他的穿着,侍卫,两匹骏马可看出,不是用大富大贵就能简单形容的。
凌雪松微眯着眼,眼前女子生得清丽婉约,一双眸子水光潋滟,衣裳不安分地露出半截肩膀,衣服湿了后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她神情紧张得蹊跷,
凌雪松剑眉微蹙:“在我面前说谎话的人,是要割舌的。”
云芸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想要离家出走,哪有大家闺秀出走的道理,说出来,只怕自己回去了也是被耻笑。
“小女近来颇为忧郁,故独自春游,却不料大雨突至,外衣被树枝划破,又在此处迷了路......”云芸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打断。
凌雪松冷哼。
还当他是没见过世面的书生,会相信半路出现一个狐狸精的鬼怪故事?
他走近云芸,云芸这才发现他穿的衣物上居然有龙纹,居然是皇子。
她慌了神,脑中仔细搜索着当朝五位皇子,面前这位应是谁。
男人没给她机会细想,云芸的下巴把人捏住。
那皇子的睫毛如鸦羽垂下,挡住他眼中阴晴。
“青玉,把她舌头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