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醇厚且充满磁性。
不知为何,听到他开口,梁听雪忽然就联想到了之前在哥哥的朋友圈里看到的——
那瓶La Romanee-Conti。
那款酒深邃的色泽倒是和他低醇的音色有些像。
梁听雪抬眸悄悄看他一眼。
只是金丝边镜框下的那双眉眼清隽冷毅,像是拂了层亘古不化的寒霜。
——有种薄雪孤仞的冷寂。
梁听雪心念一动,垂在身侧的长指轻捻了下。
她一般不开车出门的。
自从十八岁那年考下来驾照后,梁听雪就没怎么开过车。
久而久之手便生了,加之四九城车流量太大,她怕出意外,所以外出一般不是乘地铁就是步行。
今晚贺嘉誉办生日会的这家会所开在城南,离地铁站远得很。
相较而言,打车方便许多。
在梁听雪的印象中,倒是鲜少见到气质如此矜贵独特的司机师傅。
她勾唇笑了笑,摆摆手道:“没关系的,我也只等了一会儿。”
男人没就此话题继续,转而沉声询问道:“想坐哪儿?”
“后排有位置吗?”她点的是拼车,也许这位司机先生在她之前接了其他客人也说不定。
陆荆寒抬手,长指轻扶了下镜框,紧接着为她打开后排车门,“请上车。”
梁听雪同他道了声“谢谢”,长腿一迈坐上后排。
打车软件上面显示她的目的地,所以并不需要再重复。
这位司机先生看起来也是话少型的,她不想多此一举惹人烦。
然而还未等她系好安全带,就听到了一声可爱的童音。
“哇,好漂亮的姐姐哟!”
梁听雪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就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得往外瑟缩了下。
“姐姐,你不要怕,我可不是小坏蛋喔~”
“爸爸,你快点去开车呀!”
陆荆寒听到如此区别对待的称呼,搭在车把手上的长指微顿。
这小崽子,又把自己刚教他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
梁听雪注意到,这个坐在安全座椅上的小朋友朝那位司机先生招了招手。
一张红彤彤的小脸儿上展露出了非常急切的神情。
那位司机先生朝她这边望了一眼。
但很显然,对方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这个喊他爸爸的小朋友。
梁听雪自觉地往后方座椅处靠了靠,而后扯下来安全带扣好。
“嘭”的一声响,车门被关上了。
刚才被喊“爸爸”的司机先生并没有理会儿童座椅上的这个小朋友。
这父子俩难不成是闹什么矛盾了?
但当她的目光对上那个小男孩无辜的大眼睛时,梁听雪不由得笑了下。
她学着招财猫的手势,朝他伸出纤瘦的手,阖上又展开,“小朋友,你好呀。你今年多大啦?”
“姐姐你也好,我今年两岁半了哟。”
才两岁半,口齿居然就已经那么清晰了。
恐怕他的家长平日里没少在他身上费心。
大学时,梁听雪每逢暑假就会拉着闺蜜一起去福利院做义工。
那里的孩子,有的明明已经三四岁了,但似乎还不如眼前这个两岁半的小孩子口齿伶俐。
环境能够潜移默化地影响人,这句话惯来是没错的。
“姐姐,这个给你。”小男孩拿出一支蓝色的,形状如棒棒糖一样的东西递给梁听雪。
然而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接。
梁听雪朝他笑,“谢谢你啊小朋友,但姐姐已经长大了,这个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就好。”
“真的不吃吗,这个奶酪棒特别特别好吃哟~”
这是爸爸给他买的,如果不是看这个姐姐那么漂亮,他才舍不得拿出来给她呢。
车辆已经启动。
驾驶座上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动了动唇,低沉清隽的嗓音落入车厢内:“陆镜西,安静点。”
小男孩没有任何自觉性,说起话来只凭借第一感觉,“干嘛呀,你是不是羡慕我啦?”
陆荆寒问:“我羡慕你什么?”
陆镜西小朋友轻哼一声,把奶酪棒放回自己的猪猪侠小包包里,“羡慕漂亮姐姐主动和我说话。”
梁听雪听到这儿,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
但还好,她及时忍住了。
车上这个小孩子怎么看都鬼精鬼精的,而且一点儿都不害怕自己的爸爸,什么话都敢说。
“姐姐,你想笑就笑嘛,我爸爸不会生你的气的。”
梁听雪眼眸含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原来你叫陆镜西啊。”
“很有意境的名字呢。”她弯了弯唇,轻柔地回应他。
她的目光中带着对小朋友的喜爱和欣赏。
陆镜西小朋友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夸赞的感觉。
他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一脸得意地说:“是吧,这是爸爸给我取的名字哟。”
梁听雪闻言,不禁对驾驶座上的那位司机先生产生了几分好奇。
她不动声色地抬眸。
透过前视镜,偷偷打量了那个男人一眼。
他的侧脸线条流畅而冷峻,鼻梁高挺,唇形淡薄却极致漂亮。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
怎么说呢。
梁听雪总觉得,他的气场太过有威慑力。
——这种强有力的气场导致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司机。
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长指骨节分明,干净整齐。
他的声音低沉清隽,磁性过甚。
小朋友重重地点点头,接着又同她解释:“对啊,陆是大陆、陆地的那个陆,不是马路的路喔。”
“镜是‘月下飞天镜’的镜,西是东南西北的西。”
梁听雪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居然还知道李白的这首诗?”
她对这首诗印象尤为深刻。
而这首诗于她而言之所以如此特别,是因为其曾出现在一个哥哥送给她的课外诗词本上。
那本书,她直到现在都珍藏着。
尽管她对这首诗情有独钟,但它却从未在她从小学到大学的任何一本语文教材中露过面。
没想到眼前这个两岁半的小孩子居然知道。
陆镜西:“对啊,我还会背呢!”
小男孩一脸骄傲地看着她,直接就开始大声背起诗来——
“《渡荆门送别》,唐,李白。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还有还有!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陆镜西小朋友背完这句后,忍不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首诗我就会这一句。”
可是你才两岁半啊。
梁听雪眉眼弯弯,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可真厉害。”
“这都是小意思啦。”陆镜西小朋友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她的夸奖。
“姐姐想送你个礼物,作为你给我背古诗的奖励,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礼物怎么能不要呢。
更何况是漂亮姐姐对他的奖励。
那是他应得的!
梁听雪微微抬了抬眉眼。
小朋友的监护人在这里,她似乎也应该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梁听雪透过前视镜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轻声询问:“陆先生,可以吗?”
劳斯莱斯车厢上方的星空顶上,一颗颗碎星闪烁着,折射出的光芒熠熠生辉。
这辆劳斯莱斯,明显是私人订制。
陆荆寒面色无澜,嗓音一如既往的沉冷,“你随意。”
陆镜西小朋友听到这三个字,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他一个才刚刚两岁半的小朋友,到底该怎么拯救一个马上就二十九岁了还没有谈过女朋友的钻石单身汉啊。
梁听雪扯了扯唇,对驾驶座上的男人道:“谢谢。”
说完,她从自己素净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个仿真人偶递了过去,“给,送你的礼物。”
陆镜西小朋友兴奋地伸出双手接过。
他道过谢之后,先是仔细看了下这个仿真人偶,又抬起眼看看梁听雪。
两厢对比之后,他大声喊道:“姐姐,这个人偶和你好像喔!”
前方红灯刚好亮起,驾驶座上的陆荆寒从容不迫地踩下刹车踏板,车辆缓缓停下。
陆镜西小朋友话音刚落下,又转了转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不对啊姐姐,这个人偶应该就是照着你刻的吧!”
驾驶座上的男人听到这话,那双原本轻松自如地握住方向盘的手,此刻却逐渐加大了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