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曦晃了晃脑袋,流苏也随之摇晃,“哥哥,好看吗?”
“好看。”谢蕴桃花眼含情,“阿妹带什么都好看。”
谢清曦笑了笑,“我也有东西送给哥哥。”
谢蕴眉梢微挑,“哦?”他好奇,“什么东西?”
谢清曦鼓了鼓腮帮子,倏而,笑了笑,调皮道,“不告诉你,”她起身,“过几日不是新年了吗?待那时哥哥就知道了。”
谢蕴淡淡嗯了一声,满心期待。
冬日适逢有寒风拂来,少女几缕发丝滑过男人的手背,泛着沁沁凉意。
谢蕴定定的看着,神色些许迷离。似觉好玩,他摊开掌心,感受发丝浮在掌心的凉意与痒意,指尖收拢。
见天色渐暗,谢清曦舒展身子,半伸个懒腰,拍拍衣袖,“我知哥哥还有要事,妹妹就先回去啦....”
说罢,她向前走去。掌心的发丝随之离去,收拢的指尖也未能留住那缕芳香。
谢蕴回神,再抬眼时,少女已遥遥远去。恰时,青枫急急进入屋内。
谢蕴俊美眉宇里的温润迅速褪去,只余刀锋般冷漠锐利。
青枫单膝下跪,恭敬垂首。
年轻人懒洋洋的陷在椅子里,眼梢慵懒抬起,所剩不多的笑意浅浮在眸中,“查到了?”
青枫点头,恭敬道,“果如大人猜想,户部尚书仗着圣恩浓眷竟在永和二十年,于清河县行胆大妄为之举。
据前几月调查来看,彼年,清河县土不稼穑水不润下,无谷不树八谷不成,天灾干旱缺谷缺粮,庶民食不足便易子儿食。
陛下下达数量赈灾银,然到达百姓手中的银两却与陛下下达的银两不符,可见户部尚书大人与清河县官员勾结贪污,私吞赋税与秋粮。”
青枫气恼,“虽是如此,却无证据。清河县公库的薄历被县令藏匿,我们的人并未找到。”
清河县天高皇帝远,若不是大人派人暗中去深度调查,暗中与百姓一一核对当年赈灾数目,他们当真不知还有这一档子肮脏事。
百姓有苦不能言,无能为力,平人与权贵相抗衡无亚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遂被威胁不敢站出指认。
恐朝堂之上有者知晓,但他们并无证据,又或是,与户部尚书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达成某种利益关系,秉持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原则,助其遮掩。
今上性格软弱,遇大事犹豫不决,遇小事胡思乱想,对忠臣疑神疑鬼,对奸佞深信不疑,故而他很容易被奸佞三言两语蒙在鼓里。
谢蕴嗤笑,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案,“你们真是一群废物。”
青枫瑟瑟发抖,沉默不语。
谢蕴眉眼冷漠,居高临下看他,“吩咐下去,别查了,我自有安排。”
青枫忙点头,“是。”
谢蕴漫不经心推掉桌案砚台,发出“啪”的一声响,浓墨撒了一地。他唇角翘起,语气狂妄,“很快,他那顶乌纱帽就要掉了。”
青枫微愣。
他相信大人,只要大人想办到,不管多难,大人拼尽全力也会办到。
在他心目中大人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谢蕴低首,摩挲腰间梅花香囊,问:“我让你查得另一件事可有眉目了?”
青枫面露惭愧,“还尚在查探。”
谢蕴眉宇间隐有不耐,“在年关后,慕氏一事,我都要知道。”
“是。”
....
夜里,小院起了风。
暖阁早已掌灯,亮如白昼,屋内烧起地龙,暖意融融。
谢清曦坐在桌案后,手中针线在黑靴上环绕,来回穿插,动作灵活轻巧。
秋霜从外屋走出来,手里搭着几件新作的衣裳,见姑娘秉烛窗前,做着绣工,便知姑娘是在给大少爷做冬日暖靴。
这暖靴极其难做,需三四月的功夫,期间,稍有不慎就容易被针线扎到手,戳破指尖,滚出血珠,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但谢清曦恍若未有所觉。
秋霜本是想助谢清曦做这些活计的,可一旦有关谢蕴之物,谢清曦便不愿假手他人。
假手他人做的东西送于至亲至爱之人,难免显得虚假,诚意不足。
于谢清曦而言,谢蕴是她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亲人,遂送于谢蕴的梅花香囊,冬日黑靴,夏日薄衫,春日围脖等女红之类皆是亲自动手。
秋霜走近,见她手上隐有银针扎破的痕迹,她心疼道,“姑娘,您好歹也歇歇罢,您都做了一下午了,再绣,眼睛都要瞎了。”
说罢,见桌案蜡烛弱下,又点燃新的蜡烛,替换旧的蜡烛。
谢清曦不甚在意,只问,“你今日去我那首饰铺子,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她去向祖母请安后,便吩咐秋霜去首饰铺子里去打听有关张氏的陈年往事,毕竟接近年关,人多热闹,消息也热闹。
首饰铺子是她十五岁及笄时,谢蕴送于她的礼物之一。
这间首饰铺子在京城最繁华的百花街上,经谢清曦打理,开的如火如荼,成为京中贵胄女眷首选之店。
之所以开的如火如荼,不过是采用知地取胜,择地生财,雕红刻翠,流连顾客,因时制宜,赚取银两的技巧。
加之,她是女子,设计的花样精巧不走样,最得京中贵胄女眷的喜爱。
且女子最爱八卦,拿一些陈年往事做为逛街闲聊得谈资,而这些消息在一定程度上能为谢清曦所用。
秋霜点头,笑嘻嘻,“还真有,”
她坐下来,开始絮絮叨叨,“姑娘,您应也听闻张氏与她大姐是死对头,在她们未出阁时,她们不仅在府里争锋相对,闹得家中鸡犬不宁,京城笑话,在书院她们也是嚼穿龈血,闹得书院大人头疼不已。”
张氏名张何是谢清曦名义上的母亲,张氏是张府的二房嫡女,她之父在朝堂上是工部侍郎。
她大姐名张易是大房嫡女,以泼辣名扬京城,从不在乎女子所谓的名节。
二人身份不遑多让,故势均力敌。
谢清曦点头,“继续。”
秋霜搬着凳子挪到她身旁,“前几日,张氏回娘家,恰张易也在,奴婢在首饰铺子里打听到,当时,她二人一见面,便如开了火,在府里大吵大闹。最后,张氏气急,辗转回到谢府,娘家也没玩上几个时辰。”
谢清曦顿下手中动作,眼底渐渐浮起冰若寒潭般的冷意。
她注目案上微微摇晃的灯笼,唇角轻轻牵起,“既然佳机送上门,那便好好利用。”
秋霜挠挠头,“姑娘,什么意思呀?”
谢清曦笑笑,眼底却无笑意,“张易与张青雨不是死对头吗,那我就利用张易好好恶心恶心张青语,狗咬狗倒也是个不错的好戏。”
秋霜挠挠头,“姑娘,现在吗?”
谢清曦摇摇头,“不是现在,我猜年关后,她们回娘家,还会大吵一场,那之后我们在动手。”
秋霜嘟嘟嘴,点点头。谢清曦站起身,伸手推开窗棂。
她昂首,深深望着浓稠五指不辨的夜色,仿佛只要那般凝望,便可透过沉沉黑夜,叠叠云雾,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长窗大开,习习寒风扑来,幽幽在室内旖旎,风声里,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姨娘,不久,我就要她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