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清家住在一楼，她的手才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了屋里痛苦呻吟的声音。
她手心一紧，猛地打开家门，破碎的瓷片划破空气迎面而来。
颜清清连忙侧头躲开，耳下的皮肤还是被划开了一道血口，传来麻木的刺痛感。
“清清……你快走……”
妈妈虚脱的声音从角落的地面传来。
“妈！”
颜清清心脏涌起不正常的律动，冲过去跪在地上，试图把瘫软在地上的周涵扶起来。
“啊！”
一旁醉醺醺的男人一把拽住周涵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起来，疼得她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男人又揪着颜清清的头发把她扔到一旁。
“颜英……你放开我妈，你放开！”
颜清清哭喊着扑过去拍打男人的胳膊，瘦削的身子又猛地被甩出去，摔在了满是碎玻璃的茶几上。
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发丝凌乱的披散开，手心扎了玻璃浑然不觉。
“走、清清……去报警、找帮手……”
周涵被拖走，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女儿，咬紧牙关喘着粗气。
“妈……”
颜清清知道自己留在这儿挣扎也无济于事，流连地看了周涵一眼，便跌跌撞撞地捡起书包向门外跑。
她掏出手机拨了110和120，心中恨意滔天。
她有多想亲手杀了那个毁了她们半生的男人，多想冲进厨房去拿一把菜刀出来。
但妈妈说无论如何她们母女手中都不能沾血。
她是考京大的料子。
不能沾血。
“水、水岸公寓7号楼……我妈妈……妈妈快被打死了……”
拨完电话，颜清清摸摸脸上的伤跑出楼口，泪水模糊了所有景物，在转角处一头撞上了结实的胸口。
“救命、救救我妈……”她抓着人家的衣摆仰起头，模糊中竟然看到了一张俊美的脸。
“江…江淮瑾……”女孩颤抖着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大门开着，一声震人的惨叫传到楼道里，后面就只剩男人醉醺醺模糊不清的怒喊。
江淮瑾神色一凛，安抚般拍了下女孩的手，加快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闯进客厅，颜英正攥着酒瓶一下一下往周涵头上砸。
“啪”的一声，酒瓶碎裂，只剩一个尖锐的残骸握在他手里。
周涵奄奄一息地瘫软在地上，微张着嘴呼吸浅薄，已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妈！”颜清清呜咽着扑过去用身子护住周涵，紧紧闭上眼，酒瓶子却也没落到她身上。
江淮瑾长腿高抬把颜英踹翻在地，单膝顶着他的后背，反剪双手，任凭他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半分。
“嘶……什、么人！放开老子！啊！！！老子打老婆关你什么事！”颜英还在怒吼着叫嚣。
“妈……妈……”
颜清清手放在周涵布满鲜血的脸颊上，一点也不敢挪动她，眼泪决堤一般顺着下巴滴落。
周涵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一起赶到。
颜清清先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江淮瑾则是准备作为目击者和押着颜英的警察一起去往公安局。
颜清清手脚冰凉的坐在抢救室外，扎好的马尾早就被颜英那一下扯开，黑发凌乱的搭在肩上，嘴唇毫无血色，脸颊旁还带着一道血迹红的妖冶。
护士拍了拍她的背：“小妹妹，你也受伤了，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
这么漂亮的女孩，脸上留了疤实在可惜。
颜清清摇头，目光紧紧盯着抢救室。
护士叹了口气，只好去拿了一些工具和药品，推着小车来到抢救室外，坐在了颜清清身边。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哪儿也不去，让姐姐帮你处理一下吧。”
护士不由分说地拉过女孩清瘦的手，用镊子开始帮她清理掉碎玻璃渣。
满地血迹，受害人生死未卜，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家庭矛盾了。
警察们在现场拍照取证加清理满地血迹，忙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带着颜英和江淮瑾离开小区。
坐在警车上，江淮瑾满脑子都是颜清清抓着他衣服时那张满是恐惧和绝望的脸。
怪不得今天看见她的笑脸，明明是那样温和的表情，却找不到一点阳光和开朗。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的世界大概只有阴霾吧。
“押着嫌疑人的那辆车怎么了？”开车的警员突然开口，语气凝重。
江淮瑾闻言抬起头，就看见前面那辆押送颜英的车在马路上不规律的左右摆动起来，明显能看到后座的三人扭打在一起。
颜英居然想反抗？
“砰！——”
一声巨响，江淮瑾被一个急刹车甩得差点栽到前排。
伴随着响声，前车撞上了马路中间的护栏。
车后门被打开，一个警员似乎受了伤坐在座位上没动，仅有一个警员拉着颜英下了车。
趁着警员关车门单手牵制他的空隙，颜英突然猛地将警员撞翻，横穿两个车道朝马路边跑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
颜英丰润的身躯像断线的风筝，被一辆保时捷撞飞出去几米远，又被另一侧车道来不及刹车的小货车碾轧而过。
江淮瑾发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地上鲜血蔓延开来，黑红一片。
颜英无神的双眼像死鱼一样瞪得极大，眼球突出。
远远看去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贴在路面上，浸在血泊里。
这种情况……应该活不下来了吧。
他默默别开脸，不想再看，心里却有一点复杂的庆幸。
死的好。
周涵被救护车接走的模样用一个词来形容就只有惨不忍睹。
颜英家暴导致妻子受伤，可打的再狠也不算故意杀人，判刑应该不会太重，就算打到重伤、不治身亡，也不过几年就能放出来。
像他这种人，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江淮瑾这辆车的警员把车停稳在路边，接到了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
“什么？！嗯……嗯，我知道了。”
警员紧紧皱着眉，打开车门探头对江淮瑾说：“那个小姑娘的妈妈……没抢救过来。”
听到这句话，江淮瑾恍惚了两秒，撂下一句“我得去找她”，就从警车里钻出去，朝着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边跑，他掏出一个口罩遮住了脸。
所幸医院距离这边不远，他跑了将近一公里，帽檐下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只用三分钟就到了医院。
江淮瑾手搭在导诊台，微喘着气，语气急切：“半个多小时前、有一个送来抢救的中年妇女，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她的家属现在在哪？”
“应该……在太平间那边吧，”小护士伸手为他指路，“从这边走廊穿过去，离开A栋，左转，有一个没窗户的二层小楼。”
江淮瑾说了声“谢谢”，穿过人流跑向单独一栋楼的太平间。
一进大门，就在大厅看到了坐在角落冰凉铁制椅上发呆的颜清清。
可能因为没有窗户，冷色的灯光虽然明亮也让人感到压抑。
颜清清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在学校时一向挺直的背脊，此时也软软地靠在椅背上。
江淮瑾没有一点停顿地跑过去蹲在面前，嗓音有些哑：“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