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也认出了她,目光哀求地看着她,她叹了一口气,打算这事儿就不提了。
等几个人情绪稳定下来,她在旁道:“柳意儿姐姐,我有个提议。你们跟我回邡城吧。”
面对柳意儿惊讶的眼神,她继续道:“是这样的柳妈妈,我不小心被人骗去了澜香坊,是意儿姐姐救了我,我爹是邡城有名的大夫,说不定有法子治好你娘亲的病。”
柳书墨心虚地垂下了眸子,柳意儿看着娘亲越来越瘦削的脸,答应了,目光感激。
“先让你娘养几天,养好了身子再去邡城,不然路途遥远,她也撑不住。还有,既然那个面具人是暗月阁的人,我猜周妈妈一定被他处置了。你不必再担心周妈妈会追过来。”
在澜香阁来去自由,说带走柳意儿就带走。那个面具人一定是暗月阁里面的某个头头,而且,周妈妈说他是贵人。
可他为何要帮自己?
晋萱儿有个大胆的猜测。
叶子焕从门外走了进来,朝她勾了勾手,她走出去:“怎么?”
“要不我留在此处替你处理这件事?你快回府去吧,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可就惨了。”
晋萱儿想了想,她的确需要多做做梦,看能不能查到一些关于面具人的线索,还有,关于梁家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既然柳意儿真实存在,那梦境说不定是前世真实发生的事情,如若此生不做出改变,恐怕会落得跟前世一样的下场。
“那好,叶子焕,柳意儿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叶子焕第一次看她眼神这么深沉,一时有些不习惯。
“你放心吧。”
晋萱儿跟柳意儿说明了情况:“意儿姐姐,你可以信他,他虽生得马虎了些,可自小与我一块儿长大,心眼挺好的,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我等你来邡城找我。”
“萱儿,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柳意儿问。
“大约是前世你对我有恩,我来报答你的。所以啊,你一定要给我报答的机会,不然我会心不安的。”晋萱儿笑道。
希望这一世柳意儿可以摆脱前世的命运,幸福地过完这后半生。
跟她告别后,她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只是还未到晋家,便有人拦在了前路,她撩开车帘一看,竟是晋绥宁。
晋绥宁高高地骑在马头上,她朝他挥了挥手。
“阿兄,你怎么来了?”
“你不在宁家,我就想着出来找找你,没想到还真撞见了。过来,我带你骑马。”
晋萱儿想着的确很久未曾骑马了,便下了马车。
晋绥宁将她一把提上马车,坐在她身后,挥动了缰绳。
两人一路沉默,晋绥宁脸上似有不悦,她试探开口。
“阿兄,上京城好生热闹。”
“嗯。”
“下次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他却没有应声,晋萱儿又问了一遍,他才叹了一口气,怕她听不见,说话时几乎贴近她的耳朵:“萱儿以后不要再胡闹了,阿兄会担心。”
她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去摸他的脖颈。
当时她用簪子刺了那面具人,还流了血,可晋绥宁毫发无损。
看来,面具人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怎么了?”
他被摸得有些痒,却没有躲,温声问道。
“没事,阿兄的脖子真好看,嘿嘿……”
晋萱儿有些疲惫,靠在他后背上竟睡着了,她又梦到了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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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缘梦楼”已是天明,如瑶守了一夜,见她回来,她没有什么表情地取来药膏,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又用针将她指甲缝里面的泥沙清理干净。
“不要去招惹那位云大人。”
她点到即止,又恢复了冷漠。
晋萱儿没有应声,她忆起云秉权两次失了兴致的样子,心中已有了打算。
不过几日,云秉权便又来了,可他并未点她,点的是洛映映,花魁之一。
晋萱儿主动同周妈妈道:“既然他已点了旁人,便让我去迎客吧。”
周妈妈有钱赚自然乐意,很快便安排了她去别的阁间。
她笑着时妩媚夺目,没有男人可以抗拒,男子将手搭在她肩上,下一秒却捂着断指痛苦嚎叫起来。
云秉权不知看了多久,他眼眸冷得像淬了冰一样,启唇道:“过来。”
晋萱儿便朝他走过去,还未到他跟前,却被他拽了扔到榻上,他居高临下地道。
“他碰你哪儿了?”
“爷不是点了映映姐吗?又为何会在这里?”
“你说呢,是谁故意将丝帕落下的?”
他将帕子丢到她脸上,那帕子是他上次给她擦血的,却不知被她洗净收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何时掉了,爷既然来了,便不要走了……”
她将手勾到他的脖颈处,缠吻了上去,眼尾微微发红,增添了几分妩媚,每次她用这种水莹莹的眸光看着他,他便克制不住地想要她。
情到深处时,她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道:“爷,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儿?”
“求我。”
“爷,求求您了……”
她的声音浸染着媚色和柔软,他眸子愈发幽深,力道渐重,而后道:“好,爷带你走。”
只怕是此刻她要他的命,他也会给她。
云秉权答应了带她走,却没有说什么时候。
周妈妈得知此事,握着她的手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云大人可非寻常人,以后你若成了贵人可得记着孝敬孝敬我。”
晋萱儿笑道:“自然,周妈妈,若真有那日,我走后房里的首饰都给你了,你记得去拿。”
那笑却不达眼底,周妈妈满意地拍拍她的手。
又过了几日,云秉权派了个小厮过来赎她,周妈妈拿着厚厚的银票笑得合不拢嘴。
眼珠子却盯着她的房里:“萱儿,去吧,莫让贵人等急了。”
上马车之前,晋萱儿对小厮道:“我忘了拿个东西,稍等片刻。”
她独自走回了“缘梦楼”,她住了两年的地方。
周妈妈果然在房里翻看着她的东西,晋萱儿冷冷地看着她,而后将桌子上的蜡烛掀翻,做完这一切,她慢慢地走了出去。
刚坐上马车,便听到周妈妈的惨叫声。
过了一会,有两个婢女上了马车,窃窃私语道:“那青楼起火了,老鸨好似被困在了火势最盛的地方,如今生死未卜呢。”
晋萱儿嘴角微勾。
当年她流落街头,被当成小乞丐,人人厌弃,周妈妈将她搂在怀里给她唱歌谣。
她曾以为自己遇到的是救赎,却不想是深渊。
她便是被伪善的周妈妈骗到青楼来的,从此堕入无边黑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马车开始动了,她终于离开这个可怕的地狱了。
婢女有些鄙夷又好奇地看她,她没有理会她们的目光,靠在车壁上闭了眸子。
从前每次做马车她都会靠在路隋宁身上,她容易发晕,他便向爹爹学做了香包。
他一边替她揉捏头上的穴位,一边举着香包让她闻。
“萱儿,快到了,很快便不晕了。”
后来两人在一起了,她便撒娇让他吻她,他无奈又拿她没办法,将吻印在她额间,一下又一下,又温声安抚着。
马车大约行驶了一天一夜,中途她听到婢女们偷偷议论。
“大人看来也不甚在意她,不过是叫了个小厮来接她回去,倒像是要养她作外室呢。”
“本来就是个卑贱的青楼瘦马,谁会接她入府?她若入了府,也是要受主母嗟磨掌握生死的。”
晋萱儿默默地回了马车,她从包裹里取出了药瓶子,而后撒在茶水里,等药与茶水融为一体,她将茶递给小厮。
“喝口茶歇息吧。”
“好,谢过姑娘。”
小厮毫无察觉地饮下去,她又倒了两杯递给婢女,婢女皆饮下。
大约过了一刻钟,小厮和婢女皆瘫软在地上,晋萱儿拎了包裹便往反方向跑。
跑了许久,她才喘着气停下来,可下一秒,有刀剑指着她的脖颈,却见那如瑶冷漠地看着她。
“你不该放那把火,我也提醒过,不该招惹云大人。”
“你到底是谁?”
如瑶陪伴了她两年,这两年她侍奉她起居,像是个普通婢女,可又实在冷漠得不像只是个婢女。
她没有正面回应,只道:“主子要见你。”
说罢便用刀柄将她打晕,而后提着她上了马车。
晋萱儿醒来时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里,十分神秘又诡异,到处飘着帷幔,白衣侍女穿梭其间,每个人都面无表情,有几分诡异。
有男子抬眸看来,额间一点红,眉眼如画,那双眸子干净纯粹,可又仿佛毫无感情,一头银发披在肩侧,十分随意,却美得令人窒息。
“你可知,看过我容貌的人的下场?”
那声音空灵,说出的话却十分恶毒,晋萱儿回过神来。
她垂首不敢看他。
如瑶走上前跪下,她看了晋萱儿一眼:“主子,便是她杀了周妈妈。”
“哦?说说,是怎么杀她的?”男子起身行至她面前,似乎真的想听她说。
她启唇道:“我在妆奁上涂了毒药,她贪心碰了那妆奁便会中毒,肢体在两个时辰内动弹不得,而后我推倒了烛火。火势渐大,她没有办法,仅此而已。”
“她活生生被火烧死,如此恶毒的死法,你却说仅此而已。罢了,蠢货死不足惜,可你弄死了我的人,该怎么补偿我?”
他的眼眸带着笑,却极具威胁力,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他真的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