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立春,公主府的院落里历经了一场春雨的沐露,一夜间枯木都吐出嫩芽。
迎春花冒出嫩黄的花瓣,含羞带怯地立于初春时节。
除却入夜后偷摸上药外,这几日孟暄和没再去看过谢凛。倒不是她害怕什么,只是长公主的面首太多,个个缠着她争风吃醋,让她很是苦恼。
头一次体会到三宫六院,身为皇帝的忧伤,孟暄和那叫一个头疼,她定要找机会将这群面首解散了。
不过祸福并行,令她喜悦的是,谢凛的外伤已经好了不少。鞭印已经愈发消淡,疤痕也好转许多。
看来善仁堂的确有些本事,这金疮药的疗效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想到谢凛,孟暄和打算今天去看看他,夜里光线不太好,她不能真切地看到伤口的恢复情况。
等到了西阁,孟暄和才知道谢凛去了东阁。公主府的面首都在东阁内,谢凛独自一人在西阁。
若是谢凛受宠倒好说,偏偏受公主折磨,自然不会有人专门给他送饭。所以谢凛都是去东阁,与那些面首一起用饭。
“碗可要乖乖洗干净了,有一粒饭你今天都别想好过。”
东阁内,一道阴柔的声音传来,正是那天上赶着要伺候孟暄和的阿澄。
而他出言怒骂之人,正是谢凛。
谢凛头都未抬,全然没有对待孟暄和时的乖巧和煦。他摸索着走到木盆前,双手浸泡在冷水与油污中,让本就通红的双手更加红肿。
“阿澄,你跟个瞎子说什么,有一粒饭他还能看见不成。”
阿澄身边的面首阿郁突然大笑一声,公主不宠幸他们,羞辱谢凛倒也是件开心事。
谢凛充耳不闻,手上极为熟练地洗起碗来。
“阿郁,别这么说他,他晚上伺候公主已经够累了。”一旁的阿郢突然开口。
看似是在帮谢凛开脱,实际上这番话却是彻底惹怒了在场的面首们。
凭什么,他们费尽心机都难得见公主一面。而谢凛不仅常伴公主身侧,还单独一人住在西阁,这让他们很不平衡。
因为有公主的默许,谢凛在公主府内基本是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他们也不例外,平日里没少侮辱谢凛,越是折辱他,公主就会越高兴,赏赐他们一堆金银珠宝。
“这就是你洗的碗?年过半百的婆子都比你利索,真是个瞎子。”阿郁听到阿郢的话,怒意更深,一脚踢在谢凛的小腿上。
谢凛的小腿有伤,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已经结痂了,但是这一脚让得伤势加重。紫红色的伤疤皲裂开来,鲜血隐匿在皮下,快要迸发出来。
阿澄也没放过谢凛,阴柔的外表下,那拳脚可不轻。
“你们在干什么?”
孟暄和来东阁找谢凛,却发现这群面首对着一个小角落拳打脚踢。
众面首闻言纷纷向孟暄和行礼,一股子讨好谄媚的意味在其中。
“公主殿下,这狗奴连个碗都洗不干净,我们替公主教训教训。”阿郁匍匐在孟暄和脚边,眼神中闪过一抹得意。
“公主殿下,这狗奴竟敢反抗,把阿澄的手都抓伤了。”
阿澄反应极快,在自己手上胡乱抓了一把,其心狠程度,让指尖都冒出了鲜血。
不得不说阿澄这苦肉计演得惟妙惟肖,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真是我见犹怜。
其他面首都咬牙看向二人,心里想着,要是刚才自己也上去踩几脚就好了,如今也能找公主邀功。
阿澄心里得意地笑着,看了看阿郁那个没用的东西。
只知道邀功,他可不一样,他要孟暄和的宠爱,甚至是她的心。有了南孟第一公主的宠爱,在整个南孟不得横着走,那点金银财宝算什么?
孟暄和理都没理他们,径直走到谢凛身边,俯下身来,仔细查看他的伤口。
昨夜方才逐渐好转的伤势,如今更加加剧,还有好几处破了皮的新伤。孟暄和握住谢凛的手,这双手红肿不堪,宛若冰铁一般,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谢凛垂眸的睫毛颤了颤,嗓音也低哑着。自从那日孟暄和跟他说过那番话后,他突然不想让公主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了。
“谁干的?”孟暄和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站起来,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一众面首。
阿郁没有察觉到孟暄和的情绪,重重地点点头,得意地应了下来。
一阵压抑不住的怒火在她血液中扩散,直至她眼瞳深处,她冷声,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将这两人给本公主丢到刑房去,府规伺候。”
孟暄和被气得牙痒痒,这可是她每夜牺牲睡眠都要坚持治疗的小漂亮。而就是面前这俩人,将她几天来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阿郁和阿澄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惹怒公主了。公主府的刑房,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啊。
两人连忙跪在孟暄和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住孟暄和裙摆,向她求饶。
“公主殿下,是阿澄有眼无珠,求公主大人有大量。”
孟暄和没有低头瞧他们,面无表情地拉住裙摆,狠心地从他们手中扯出。随后,便有几名侍卫将他们押到刑房。
众面首这才回过神来,阿郢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孟暄和。
公主这是在,给小七出气?
孟暄和在他们的目光下走出屋子,因为阿澄阿郁的惨剧,一时无人敢说话。
行至门口时,孟暄和方才回头道。
“日后他若伤了,这公主府就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了。”
潇洒地丢下一句话,孟暄和带着谢凛回西阁。
稍微吩咐了一下刑房,让阿澄阿郁浅受点皮肉之苦就可。毕竟她孟暄和不是真公主,干不出来杀人放火的事情。
孟暄和气得脸色阴郁,连步子都加快了许多。
谢凛受了伤,强忍住腿腕上的伤口,努力追赶上孟暄和的脚步。等到了西阁,谢凛的伤口毫无意外地又崩开了,脸色煞白。
“公主殿下,是小七不好,今日还能让小七伺候您吗?”谢凛的眼角泛红,祈求的声音传入孟暄和耳中。
“不能。”孟暄和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谢凛感受着她头也没回的脚步,心里泛上酸楚的情感。
公主那样高贵在上,他们有云泥之别,公主瞧瞧他,他就应该感激的,如今又怎能对公主有别的要求呢,是他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