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珩琰眨了眨眼,“试试呗。”
毕竟他的目的,并不纯粹是练琴。
杜哥一脸我了解的表情,“民间高手,用毛线都能弹琴的神人!那你弹吧,三四个小时都没问题。”
黎珩琰失笑着应了一声,也没让他多管,自己挑了一首难度合适的,开始“复健”。
上辈子他没有买钢琴,家里只有一把吉他,拍完电影,除了杂志拍摄摸过几次琴,就再也没什么机会了,这回要是能捡回来当然是极好。
虽说让他弹三四个小时都可以,但一方面这架琴本身不适合过度使用,另一方面复健初期的强度不宜过大,不然容易受伤。而且黎珩琰给自己定了学习任务,不能花太多时间在外面。
所以最终他就弹了一个小时出头,就打道回府了。离店前,杜哥刚好出来听曲儿,他给他多弹了一遍,归置好钢琴,便告辞了。在程舒下午的操作提点下,黎珩琰也跟杜哥交换了微信。
看着清瘦的少年背影消失在转角,杜哥多少有点唏嘘。
没等他感慨完,里间出来了个挑染了两搓白毛的青年,伸长胳膊,勾住了杜哥的肩,“那就是你念叨了一天的,那个很有意思的小孩儿?感觉挺普通啊。不过长得是真不错,嗯,仔细想想有点像我。”
杜哥一抖肩膀甩下对方的手,“像你?要点儿脸成不。人孩子长多水灵啊……真想跟老爷子投诉他的乖孙儿长歪了!”
*
日子在上课、练琴、学习中飞快过了八天。
除了周末黎珩琰把练琴时间放在上午,且增加到了两个小时外,其余时候他的作息规律到可怕。
这天中午午休时候,黎珩琰接到了苏南的电话,是通知他《白鹿居》的试镜开始了。
冲着陶导的面子,试镜的人不少,安排得很满,黎珩琰被安排在了第二天下午。
苏南跟过一段时间陶导的组,跟里面的一些固定工作人员比较熟,不但做了打点,安排好了行程,甚至弄到了一段陶导很看重的试镜片段。他打电话来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叮嘱黎珩琰一定要着重准备那个片段。
但黎珩琰有自己的步调。
上辈子在圈里混了八年,别的不行,试镜经验那是相当丰富。
除了早两年年纪太小、懵懂无知,公司、黎卓安排什么本儿,他直接去演了,连演的什么都不知道外,后续多数的剧本都是他自己一次次试镜争取来的。
尤其在被葛邵祺盯上后,他一度四处碰壁,再小的剧组都进不了,两个月试了四五十个本子,人都要疯魔了。后来才知道,不是他真的不行,只是很多导演制片不敢用他。
所以,一力破十会。除非是资本之力不可抗,他有自己的步调。
陶导是个名导,剧组却是个小组。这个本子有点复古以前的剧集形式的实验性质,所以比较慎重,甚至没拉什么投资。
黎珩琰知晓后,拒绝了跟着苏南来的造型师,回了一趟家换衣服,也没化妆,直接让苏南带他到试镜场地。
路上,黎珩琰接到了一通来自市局的电话,来意很离谱。
“请问是黎简先生吗?”
“是的,请问?”
“你好,这里是市局西郊分局。我们接到报案,你的哥哥黎卓先生已有十数日联系不到你,怀疑是星媒娱乐将你非法监禁,请求警方帮助。”
当然,警方轻而易举地调出了黎珩琰近日的身份信息变更,并通过星媒的工作人员获得了他现在的联系方式。
但……怎么会有人真的这么离谱?
黎珩琰沉默了一阵,才说:“您好,对于黎卓因我浪费社会资源的行为,我非常抱歉。我目前十分安全,并未受到任何胁迫,且希望贵方不要将我现在的联系方式给黎卓。我拥有独立人格,不接受他对我的暴力行为。如果需要我到警局配合贵方工作,我可以。但我个人,没有再见黎卓的意愿。”
这段话官方得不像从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但对方可能已经在调档过程中,查到了他曾经的报案记录,对于黎卓的暴力伤害行为有所了解,“好的,如你方便,请在本周内到西郊分局一趟。我们需要确认你的人身安全,感谢你的配合。”
黎珩琰忍了又忍,才没把“黎卓报假案,你们酌情拘留吧,别找我”说出口,应诺之后挂断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把这通电话的大体内容讲给驾驶席的苏南。
“这怕不是他在公安局闹了几次,把人搞得没辙,才来找哥你尝试调解吧?”
黎珩琰也是这么想,“到时候,你陪我去一趟吧。”
他虽然听了苏心馨的建议,能避则避,但黎卓都能报警找他,给别人添了那么多麻烦,那么撕破脸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
或许要给点刺激,黎卓才会狗急跳墙。
说完这件事没多久,车子已经开到了影视基地。
试镜地点在剧组包下的酒店,一楼的小宴会厅。
厅外人不少。
陶导几乎可以说是近几年收视率的保障,哪怕这部剧没什么投资,公开试镜的角色戏份也不是很多,但角色特点都十分突出,万一能被观众记住,也算是一次小飞升。
黎珩琰进来时,吸引了很多人注意。
不仅在于他放哪儿都傲人的身高、极其吸睛的容貌,更有如冷泉般的气质,和把他通身气度衬托得淋漓尽致的着装。
高挑的少年穿着纯白无领的衬衫和剪裁合体的西裤,外罩一件对襟立领长褂。外衫上的绣文独特,云纹莲花,极具年代感。但版型设计十分特殊,可见它不是哪个朝代的制式,而是现代的改良。
汉改着装,不但没有人们料想的廉价,考究的面料和独到的设计剪裁更展现了少年的清瘦和矜贵,犹如鹤立鸡群,令人相形见绌。
他走过长廊,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不躲避也不回应,没有因外界产生什么变化,只是找了个位置站着,安静地等待,无悲无喜。
但他看似平静的眼底蕴着一团火,那是他踏遍人间也要完成的执念。
《白鹿居》公选角色有很多,但黎珩琰一进来,就不会有人怀疑,他要试镜的角色,是调香师,孙飞青。
“刚刚崔瑛哥说,他要试的是孙飞青吧?”
“是,看来遇到对手了。”
“可崔瑛现在是飞娱力捧的,这个小朋友……好像没见过啊。”
“诶,他是星媒的,《星光照我》看过吧,他算是二番。年纪这么小已经拍过电影了,资源不错、实力不弱。”
“那着实是有些期待了,说实话……”这人说着,压低了嗓音。即便是黎珩琰耳力不错,也只能听到零星“不怎么样”、“资本”之类的词,不真切,也不是什么好话。
崔瑛啊……
其实距离两人“割袍断义”也不到半个月,再听到这个名字,黎珩琰却有一种恍如隔世感。
他静静靠着墙,尽力放空的脑海,自发转了起来,带出了一些上辈子。
刚表白成功的崔瑛,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热切,彻底抛开了在剧组里照顾黎珩琰的稳重样子,恨不得推掉所有工作,名气也不要了,钱也不赚了,每天粘着他,一起吃饭、游戏,甚至出去周游世界。
黎珩琰当时被黎卓管得紧,加上实在没什么钱,自然没法应承旅行的事。加上崔瑛的行程很满,又是个心软的,拒绝不了自己的经纪人,自由支配的时间实在不多,所以什么海南游啊、上天山啦,只能是口嗨,没有一次成行。
大约是他们在一起又分别后一周,黎珩琰窝在家里打游戏,突然接到崔瑛的电话,跟他抱怨经纪人又给他安排了戏。
“就算只是单元剧的男主,也要拍半个多月。时代剧虽然不用粘头套,但是我好烦背词啊……准备试镜好浪费时间!罗斯帮我排的舞我还都没空练,听说元旦晚会也给我报了,不练舞怎么上啊,要疯。”
虽然年少爱玩,黎珩琰喜欢打游戏,也曾没日没夜打排名,但那段时间,他刚完成一部戏,接下来没什么工作。黎卓一天到晚忙活也没谈下什么商务,拉不到资源时,会把火气发在他身上。说实在的,黎珩琰很怕没有工作。
所以他心生羡慕,就劝崔瑛好好对待。
不晓得崔瑛有没有听出黎珩琰语气里的不对。他有个靠谱的经纪人,公司的经纪合约宽松且抽成少,他赚得多,有时听小少年说最近没工作,还扬言要包养他。
黎珩琰知道他是开玩笑,但心里仍会感动,然后认认真真告诉对方,不必想养他的事,做自己喜欢的就好。
他是真的希望崔瑛能继续跳舞,在舞台上光芒万丈。
既然崔瑛出现在这里,那么看来,当时飞娱给崔瑛安排的剧本,就是《白鹿居》了。
如果黎珩琰能拿下这个角色,崔瑛应该就能直接拒绝他经纪人强塞给他的剧本,好好准备舞台了。
这么想着,小宴会厅的门开了,一身白色常服的崔瑛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