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沐浴过后的云沧澜换了一身绛紫长袍,乌发用玉冠束起。他在桌前看大瑜国舆图,看得眉头紧锁。
北羌军长驱直入,打入大瑜腹地,此局面百年未曾有过……
“皇兄!”娇俏的声音随着轻快的脚步传进帐篷。
云沧澜的眉头一下舒展开许多,嘴里却道:
“容儿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兄长了。”
“皇兄,之前吵架时的气话可不能作数。”
云朝容摘下帷帽,讪讪地笑了,虽然不是她和云沧澜吵的架,但是听映夏的描述,两人当时吵得很厉害。
而且两人吵架时还提到了谢楠竹。云沧澜提了一句谢楠竹求胜心切,落了对方陷阱,导致被俘,犯了兵家大忌。
原主反唇相讥:“大皇兄不曾征战沙场,纸上谈兵自然容易。”
这一下戳到了云沧澜的肺管子,两兄妹就吵起来了。
云朝容:……但凡有选择,老娘都不会穿到这个十六岁的小笨蛋身上!
“皇兄,我已经告诉父皇,我不再想去和亲的事情了。先前是我不懂事,许多事情没看清,由着性子胡来。”
云沧澜这才不端着了,摸摸云朝容的脑袋:“想开就好。”
兄妹俩闲聊一会儿,临走前,云朝容提醒道:
“皇兄,你过两日再去和父皇提一提领兵出战之事。”
提到此事,云沧澜原本轻松的神色又严肃起来:“父皇恐怕不会同意。”
他已经向父皇提过两次,每次都是话没说完,就被拒绝了。
“我今日去找过父皇了,两日后,兴许会松口,皇兄到时候便知道了。只是,皇兄要想好带哪位将军一同去,父皇定然不会让皇兄孤身率军的。”
云朝容眼里都是关切。她是真心希望云沧澜能够有机会去沙场上一展抱负。
原书中,云沧澜一直没能有机会立军功,无法在大军中树立威信。后来谢楠竹挟四皇子造反,所向披靡。
云沧澜临危受命,率西北军和西南军平叛,可惜他与两支军队的将士从未并肩作战,后者被谢楠竹一派的人动摇了心思,最后军队哗变。
云沧澜浴血抵抗,宁死不降。叛军踏着他的尸体闯入宫城,斩了他的头颅挂在长枪上,又将他的躯体血肉踩踏成泥。
原主在混乱中看见皇兄血淋淋的头颅,伤心惊惧,一夜白头……
而现在,云沧澜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一切还来得及。
“行了,我心中有数。”云沧澜轻弹云朝容的小脑门,“你身子弱,别太费心神。”
“你弹脑门这么用力干嘛!”云朝容摸摸脑门,伤感的情绪好像突然被弹飞了。
云沧澜心虚地收起手指,怕妹妹又闹脾气,赶紧转移话题道:
“我那新得了块翡翠,水头不错,明儿让人给你打个镯子送去。”
云朝容果然笑了:“做个发冠吧,我骑马时束发可以用。”
云沧澜:“你体弱,又不常骑马。”
云朝容:“……我之后就会了!”
临走前,云朝容还把大概的样式画出来了。
两人不知不觉说了很久的话,等云朝容离开军营的时候,太阳正落山。
回去的路上,云朝容在车里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盘算着粮草之事。
和北羌的战事虽然不会继续拖延太久,可是国库的粮草确是一日日地消耗。如此一来,等打完仗,国库必然空虚。
她得琢磨个办法,让京城的老油条们都吐点银子出来。
云朝容想得入神,一时没注意到外面忽然嘈杂起来。
马车急停,她咚地一下从塌上摔了个屁股蹲。
“公主!”
觅春和映夏自己也摔了一下,起身后赶紧去扶云朝容。
觅春拿出公主身边大宫女的气势,沉声问外面:“出什么事了?这样慌张。”
驾车的小风子立刻道:“觅春姐姐,前面人家的马似是受了惊。”
云朝容揉揉屁股,撩开纱帘一角往外看。
果然见到前面人群密密地挤在道路两侧,脸上的表情都写着“我很害怕,但还是想凑热闹”。
路中间是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此刻马匹已经不受控制,将赶车的车夫都甩了下去。
“嘶——”那马匹嘶鸣一声,猛地冲了出去,拖着车厢乱颠。
被摔在地上的车夫大喊:“我家二公子还在里面!二公子!公子……”
云朝容对觅春耳语了一句,觅春便吩咐两个擅长骑马的禁卫士兵去追。
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策马疾驰追上了马车,当机立断地提剑斩断缰绳,拦截下车厢。之后重新套上了马,牵引着车厢回来。
“公主,人已救回了。方才问了那车夫,此人是誉国公府的二公子。”
誉国公府?
云朝容闻言眉心一跳。
她对誉国公府有些印象,原因无他,就是觉得他们家真倒霉。
老誉国公苏浩旗年近四十病死了,长子苏铭远承爵没几年就病死了,老夫人不久后紧跟着儿子去了。而后二公子苏靖远承爵,过两年竟然也病死了!
家中本就人丁稀少,这一家人都死了,连个子嗣也没留下,爵位也没人继承了。
京中人家都以此训诫家中晚辈,早些开枝散叶才是大事,否则祖产都没人继承。
你不信?看看人誉国公府,信了吧。
连云朝容当年看书的时候都感叹,这家人的命太脆皮了。
“苏二公子如何了?”
“回公主,苏二公子不省人事,似是不大好。”
云朝容:……不是吧,不会这人当场就没了吧。
“本宫亲自去看看人。”
她吩咐将马车牵到个人少之处,打算亲眼看看脆皮一家人的二公子。
这苏靖远在原剧情中没啥戏份,就是“病态美”三个字干巴巴地描述了一下。
他唯一露面的戏份就是,谢楠竹与云静珊大婚时,他讥讽道:“攀着荣阳公主得来的富贵命,如今又娶了郡主,谢将军可真有福气。”
这么一句话,让谢楠竹脸色僵硬,也让当时看书的云朝容解气了不少。
就冲这一点,她今天就不能让苏靖远死在这。这种性子,怎么着也得多活两集,多怼怼谢楠竹。
云朝容下了车。
夕阳隐没在楼宇之中。
暮色沉沉,云朝容有些懒懒的。
她走到誉国公府的马车前,让人掀了帘子,好奇地往里看。
隔着帷帽,她望了一眼。
只一眼。
忘了懒散困倦。
忘了沉沉暮色。
忘了车马喧嚣。
唯见车内一人,美如谪仙。
仙人著白衣。
白衣上有血,他的嘴角亦有血。
像雪里开出的梅。
从他的衣衫上,一路盛开到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