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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大宅门口。

管家老顾,在门口候着马佩忠。

“马县长,您来了,这位是?”老顾疑惑的看着苗春来。

“我外甥,咱归德县驻防军的连长。”

马佩忠介绍道。

“他一向喜欢书法,听说少林寺的【本初大师】在这儿,就马不停蹄赶来了,想求见大师一面。”

说到这儿,马佩忠笑道:“老顾,不会太为难吧?”

“不为难,不为难。”老顾笑道:“苗连长大驾光临,鄙府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马县长、苗连长,里边请。”

马佩忠提着包袱,跨过了宋府大门,而苗春来也跟上,笑呵呵地夸赞了老顾一句。

“不愧是书香门第,连个管家都这么会说话啊。”

马佩忠斜乜了一眼,没好气说:“刚说的又忘了,宋老先生是传统文人,见不到你们这些军汉莽夫,别乱说话!”

“老舅,您放心吧,我保证绝对不乱说话。”苗春来讪笑。

马佩忠横了一眼,对这个外甥怒其不争,却也懒得理会了。

老顾领着马佩忠、苗春来进了前院,走过垂花门,又走过游廊,望见几座假山,终于来到花厅里。

“马县长,许久不见。”

在花厅门口,辫子爷、唐玉龙、宋玉桃、王大举、王旭东五人,正站齐一排,等着马佩忠。

“噫——”

马佩忠拱手,露出笑脸,刚要说话。

就听苗春来语气惊诧,大声质问道:“唐玉龙,你怎么在这儿!!!”

那声音太大,震了马佩忠一下,耳朵里嗡嗡作响,浑身一个机灵。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唐玉龙微笑,脸上表情淡定,平静的望着苗春来。

似乎也是没想到苗春来会来。

可转念一想,马佩忠是苗春来亲舅舅,便释然了。

“你们认识?”

辫子爷、马佩忠齐声道。

“他是我连长(副连长)。”唐玉龙、苗春来齐声道。

接着,二人对视一眼,一个冷哼一声,一个淡然微笑。

其实。

对于唐玉龙和苗春来,辫子爷和马佩忠都很熟悉,但因为交往的圈子不深,只是听闻其名,未见其人。

今日,总算相见了。

“跟玉龙(春来)说的一样,是个无赖兵痞(职业军人)!”

辫子爷、马佩忠打量了苗春来、唐玉龙一眼,旋即收回目光,重新露出笑容,虚伪客套起来。

“辫子爷,您身体还硬朗?”

“硬朗,倭寇侵我中华,没把这群畜生赶出去,我不敢死啊。”

“噫,辫子爷这话真带劲!”

“马县长,你近来可好?听说县政府又增添了‘加派民训不敷款’、‘国民兵团修缮款’、‘保警队经临款’、‘新兵征集款’、‘筹集劳军代金款’等等多达27种苛捐杂税,归德县百姓叫苦连天呢。”

“噫,辫子爷,这话可不敢胡说!”

“那是为了抵抗小鬼子,政府加派的税收。这是抗战大局,每个人都要出钱出力,怎么能说是苛捐杂税嘞?”

“打跑小鬼子,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嘛。”

“希望如此吧……”

“肯定如此嘛。”

辫子爷、马佩忠热情交流,习惯性的打了个机锋。

然后,马佩忠视线扫过唐玉龙、宋玉桃、王大举、王旭东四人,不禁蹙起眉头道:“咦,辫子爷,恁说的【本初大师】嘞?怎么不见人?”

“他就是本初大师。”辫子爷伸手,指向王旭东。

“他?”苗春来诧异说:“这也不是和尚啊?你不会是弄个假的来骗钱吧!”

“噫,别胡说!”马佩忠骂了句,旋即解释道:“之前跟你咋说的?人家【本初大师】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不是和尚……”

“是这样吗?”苗春来怔住了,似乎回忆有这么一句话。

就在这时,王旭东站出来,竖掌合十一礼:“阿弥陀佛,乡下野人见过马县长。”

“大师好。”马佩忠、苗春来习惯性的合掌回礼。

“鄙人姓王,出身老王集,幼年被恩师一空大师带去少林寺学艺,的确有个法号唤作【本初】。”

“如今十年期满,下山凡俗,侥幸与辫子爷以文会友。”

“得知马县长也精通书法之道,身为治下子民,也想拜见一下父母官。”

“叨扰了。”

听了王旭东的话,马佩忠高兴道:“噫,不想【本初大师】是俺归德县的老乡嘞。”

“好滴很,好滴很!”

就在这时,辫子爷笑了笑,又把唐玉龙、宋玉桃、王大举正式介绍给马佩忠和苗春来。

“唐玉龙,国军副连长,你们都认识,我就不多说了。”

唐玉龙敬了个军礼,笑道:“卑职唐玉龙,见过马县长!”

“好,好。”马佩忠笑道:“早就听春来提起过你,说你枪法不凡,带兵有方,曾经跟随过冯将军,是他的得意部下。现在跟在春来身边,有些委屈你了。”

“不是,我怎么委屈他了?”苗春来脸色一急,就欲说话。

“马县长过奖了。”

唐玉龙淡淡笑道:“苗连长经验老道,是我该向他学习才对。”

“算你还有句人话!”苗春来唇角勾笑,脸上怒气散去,下意识挺起胸膛,眉飞色舞的骄傲起来。

尤其是,打量着青春活泼的宋玉桃,露出得意笑容。

“这是我孙女,宋玉桃,马县长应该见过的。”

辫子爷又指着宋玉桃介绍道。

“马县长好。”

宋玉桃脆声喊人。

“好,好。”马佩忠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道:“哎呀呀,几年不见,宋小姐长得这么漂亮了。”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宋玉桃笑道:“多谢马县长夸奖。”

“听说宋小姐学得医?”

马佩忠又问道。

“对。”

宋玉桃笑着点头:“我在应天女子医专上得学,又在医院里实习了一年。”

“呀,书生门第,大家闺秀,巾帼不让须眉,咱们归德县尽出人才嘞。”马佩忠笑着感慨。

“没错,没错。”苗春来色眯眯的点头。

“这位是老王集的王掌柜,他酿的林河酒,那可是咱归德县一绝!”

辫子爷又指着王大举说。

“王掌柜俺知道!”

马佩忠笑道:“每年俺都喝他家的酒。噫……那滋味,香得很!是咱归德县的金字招牌嘞!”

王大举听了高兴,没想到马佩忠竟是知道他。

“多谢马县长夸奖。”

“要过年了。”

“赶明儿,我亲自给您送两坛老酒去。”

马佩忠笑着点头:“好,好。”

“给我也送两坛。”苗春来听了插话道。

辫子爷语气平淡,又补充了一句:“王掌柜也是本初大师的干爹,亲手把他从荒郊野岭捡回来抚养长大的。”

霎时间,马佩忠眼睛一亮。

“哎呀,原来本初大师是王掌柜的干儿子?那都是咱自己人,以后要多多来往,我跟你干爹可谓神交已久了。”

众人介绍完毕,辫子爷转身请进道:“进屋说话吧。”

“辫子爷先请——”马佩忠笑道。

辫子爷也不客气,兀自走进了花厅、马佩忠再跟上,随后是苗春来、唐玉龙、王大举、王旭东、老顾几人。

进了花厅,众人直奔书房。

老顾命人端来热茶。

“今日都是自己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进了花厅书房,辫子爷直奔主题:“本初大师从少林寺归来,要在咱们归德县安家。可没有银子,就置办不了家业。身无长物,唯有书法勉强被人称道。”

“原本呢,老朽是想自己出钱求购本初大师的一幅字。”

“奈何……”

辫子爷指着唐玉龙道:“山河动荡,日寇侵华,我把全部家当都交给玉龙,让他去购买武器弹药了!”

此言一出,马佩忠和苗春来眼睛一亮。

“辫子爷,大仁大义,令人佩服!”马佩忠抱拳。

“唐玉龙,有这事儿?”苗春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有。”唐玉龙点头。

“宋老先生捐了多少?”苗春来迫不及待的询问。

“咳咳。”马佩忠咳嗽一声,狠狠瞪了外甥一眼。

这当事人还在呢,把你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像什么样子!

“我就问问,问问……”

苗春来讪讪一笑,旋即挺起胸膛,正义凛然道:“宋老先生,我代表咱们归德县的子弟兵,向你说一声感谢!”

“您放心,我一定率领咱们归德子弟兵,狠狠抗击日寇!”

“把他们小鬼子,全都赶出去。”

辫子爷笑着点头。

“如果真能如此,那也不枉费老夫一番心意了。”

“肯定不枉费!”苗春来兴奋说。

“马县长,老夫虽然没有钱,但你肯定有积蓄。”辫子爷笑道,看向马佩忠的眼神里充满玩味。

“噫,辫子爷,这话可不敢胡说!”马佩忠下意识说:“咱归德县的百姓都知道,我马佩忠一心为了党国,那是矜矜业业,两袖清风……”

“马县长,这话你自己听听就行了,至于事实如何,你我心里都有数,我也懒得揭穿你……”

辫子爷打断了马佩忠:“我只想说,本初大师求财,而你马佩忠求官、求门路,双方各取所得,如何?”

“那不知,想求本初大师一幅字,需要多少功德?”

马佩忠讪笑,旋即询问说。

“好说,一幅字,3000块大洋!”辫子爷吐出一个数字。

“3000块!?”

苗春来震惊了,忍不住大声说:“你们怎么不去抢!?老舅,咱不要了,这也太贵了……”

“不急。”

马佩忠面色阴沉,也是被辫子爷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

3000块大洋!

辫子爷这是把他当成财神爷了?

“辫子爷,据我所知,本初大师流传在外的一幅字,最高也就价值800块大洋。”

“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要3000块大洋?”

马佩忠沉声说。

“呵呵。”辫子爷笑了笑:“在少林寺的时候,本初大师是佛,视金钱如粪土。”

“可现在,他走入了人间,就要吃人间烟火了。”

“你说的800块大洋一幅字,是咱们豫东公署耿专员得了去。”

“写的是一幅佛家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可马县长是咱们归德县的父母官,本初大师要写的,可是地藏菩萨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宏愿。”

“马县长。”

“这九个字,难道不值3000块大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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