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举屋里。
一张方桌上,王旭东执笔蘸墨,正在龙飞凤舞的写字。
“好字!”
“真是一笔好字!”
“狗剩没扯谎,真是出息嘞!”
一张方桌前后左右,王毛娘、王大举、杨三、几位叔公爷围了一圈人,就连厨房里的杏儿,都忍不住出来瞧王旭东写字。
但见洁白的宣纸上,王旭东饱蘸笔墨,写了一行佛家偈语: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这是一句劝人行善的偈语。
一笔勾尾,王旭东掏出龙虎宝印,盖了红印泥,露出方方正正,八个大字:“旭日东升,止观本初。”
有人念了出来,不解其意。
王旭东解释道:“旭日东升,这是我的名。我在少林寺里,一空大师给我取了个名字,唤作‘旭东’,象征着太阳升起。止观和本初,都是佛家典字,一个是方丈给我取的表字。一个是按照僧侣辈分,给我取得法号。”
“王旭东……”三叔公念诵,不禁鼓掌叫好,“噫,这个名字真带劲!不愧是少林高僧取得名字嘞!”
说罢,他看向诸人,告诫道:“以后,都叫王旭东、王止观、或者本初大师。可不敢叫狗剩,传出去让外人笑话嘞!”
“咱们老王集有福气,出了个能人,是会给咱们老王集带来好运气的!”
“是,三叔公说得对。”一众叔公爷,彼此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此时,王旭东能文能武,相貌堂堂一个好汉子,前途不可限量!
谁敢得罪?
一众叔公爷,眼神里隐隐透着敬意,都不敢摆谱了。
而王大举一家人,看向王旭东的目光中,突然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有文化会写字,可比会打拳还让人尊重。
能打拳,那是莽夫。
会写字,那是读书人,是文曲星下凡!
“干爹,您看写的咋样?”
王旭东询问王大举。
在他娶杏儿的这件事上,王大举的意见至关重要。
搞定了他,这事儿基本就成了。
“写得好。”
王大举讪笑点头。
“俺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县城里的大儒‘辫子爷’,俺想嫁的女婿也是辫子爷那样读书识字的正经人。”
“狗……旭东啊…”
“既然你有这本事,干爹心里也高兴。”
“这样,要过年咧,按例明天该去给辫子爷送两坛老酒。”
“干爹陪你一起去。”
“你再给辫子爷写一幅字。”
“只要辫子爷看了,说你娃字写得好,点了头。”
“俺就把闺女嫁给你。”
“咋样?”
此时,王旭东一套文武火,把王大举架起来,几个叔公爷和王毛娘都在劝他答应点头。
即便杏儿,都含羞动心了。
王毛,更是对王旭东唯命是从,浑然一副跟班小弟。
就连他自己,瞧见王旭东能文能武,都不禁犹豫心动,思考起这桩婚事的好处。
索性,就给王旭东设置了最后一道考验。
只要辫子爷点头,那就嫁了!
“好。”
王旭东兴奋点头。
一众叔公爷,包括王毛娘和王毛,全都高兴咧嘴大笑。
纷纷竖起大拇指,说王大举开明大义。
杏儿听了准信儿,抬眼瞧了瞧王旭东,却发现他也在瞧自己,不禁脸上一热,飞起两朵红霞,忙转身一扭腰肢,莲步轻快地钻进厨房里去了。
“嘿嘿。”
瞧见杏儿这副娇羞模样,王旭东不争气的傻笑起来。
全场只有杨三,流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忍不住唉声叹气,独自喝起闷酒。
几海碗黄汤下肚,突然“咚!”一声,栽倒了桌面上。
众人吓了一跳。
猛地回首望去,瞧见杨三醉倒了,不禁暗骂一声:“不争气的东西!”
接着,便重新露出笑容,围着王旭东,让他执笔蘸墨,给自己写副字。
没听说吗,王旭东盖了章的字,市面上一字难求,能卖几十几百块大洋呢。
今儿算是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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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这顿酒宴,算是宾至如归了。
王旭东卖了大力,又是表演武艺,又是执笔写字,刻意卖弄一番,终于获得王大举认可,渐渐松了口风。
至于辫子爷的考验?
那就是个过程。
王旭东对自己书法充满信心,他能够精细控制每一寸肌肉,把笔力控制到入微。
普天之下,独一无二!
在少林寺念经参佛,书法笔劲里糅杂一缕佛性,更是绝代无双!
只要辫子爷不瞎,瞧见他的字,必定会顶礼膜拜,设法结交的。
“终于能娶杏儿了!”
王旭东兴奋道。
夜晚躺在东厢房的热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天进城,买材料盖房!”
八岁的时候,王大举说只要他能盖上三间大瓦房,就把杏儿嫁给他。
这个约定,王旭东盘算了十年。
事到如今,好事将成,王旭东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依旧要完成约定。
男子汉,就该信守承诺,不能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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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王旭东吃罢早饭,就挑起扁担,抬了两坛子陈年老酒,往村西口走去。
王大举戴着狗皮帽儿,紧紧跟着他。
这次去县城,送酒是次要的。
王大举主要是想拜见辫子爷,让他慧眼识金,辨一辨王旭东的真假。
只要王旭东真有本事,王大举就把杏儿嫁给他,让他继承自己酿酒的手艺。
“王掌柜的,旭东……”
从村中央到村西口,老王集的村民们瞧见王大举父子,全都热情打招呼,隐隐透着耐人寻味的表情。
几位叔公爷办事很靠谱。
昨天下午回去,就把亲戚召集起来,郑重其事的传了话。
短短一天功夫,老王集关于杏儿和王旭东的风言风语全都消失不见了。
没人再敢嚼舌头根子。
一众村民们,对王大举充满羡慕,对王旭东充满敬畏。
纷纷改了口,再也不敢叫狗剩了。
对此。
无论王大举,还是王旭东,全都非常满意,忍不住含笑点头。
走过了村西口,往西走数百米,一条清澈流淌的林河水滋润大地。
在河流的拐弯处,架设了一道木板桥。
“干爹,您脚下小心。”
王旭东提醒道。
父子二人上了木桥,突然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扭头望去,身后奔来两匹大马,马上骑着两个国军。
其中一个,戴着军帽,披着军大衣,脚上穿着皮靴子,手执马鞭,是个军官。
而另一人,腰跨盒子炮,是他的警卫员。
“避着点。”
王大举面色一变,忙拽着王旭东急行几步,就要快速走过老木桥。
“驾驾驾!”
然而,马蹄声奔腾。
那骑马的两个国军,看见前面桥上有人,非但没减速,反而加速催鞭。
“前面的人快快让开!”
有警卫员咆哮怒吼。
王旭东脸色一沉,自从他修炼了少林寺七十二绝技,谁敢这么对他?
就算佛爷,也有雷霆怒火。
然而,乱世为人,谁敢招惹腰里跨枪炮的兵爷?起码王大举不敢。
“狗剩,赶紧靠边儿!”
就在这时,王大举扯着王旭东退后两步,两匹大马擦着身子呼啸而过。
“哎呦!”
那老木桥搭了几块浮板,走在中间尚可撑住力量,王大举和王旭东往桥边退去,父子两人都往河里跌去。
“干爹!”
王旭东脚下沉稳发力,倏然一个掉头急甩,扁担打横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撑住王大举后腰,猛地一蹬,整个人就飘飞出去。
然后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凝力一踩。
“砰——”
缓缓流淌的河流瞬间一个凝固,就像成了僵硬的地面,被王旭东脚掌借力,仿佛炮弹般炸起,冲向对岸。
“干爹,你没事吧?”
等王旭东稳稳落地,来到桥岸边,王大举仍没有回过神,回首望向桥身。
从这儿到那儿,足足十来米。
中间跨着河水。
狗剩挑着扁担带着他,就这么飞过来了?
噫,俺的个亲娘!
狗剩这娃的功夫,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吁——”
与此同时,两匹大马闯过老木桥,那名国军军官猛地勒住缰绳,眼睛里流露出异彩,手执马鞭大声夸赞道:“小兄弟,好身手,有意愿来当兵打鬼子吗?”
“当你娘!”
此时,王旭东气炸了肺。
饶是佛陀在世,也被两个狗官兵欺压良善给激出了怒火。
猛地放下扁担,脚步一蹬,踏起八步赶蝉的步法,宛如一溜烟,好似鬼魅般窜向国军军官。
速度太快了!
一眨眼功夫,王旭东就来到面前。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唐玉龙吃了一惊,知道刚才的举动惹恼了对方。
正欲开口解释,却听旁边一声枪响,却是警卫员下意识拔枪了!
他心里一急,正欲开口,却瞧见那少年仿佛先知先觉,竟是眨眼间一个鹞子翻身,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那颗射向他的子弹。
然后脚下速度不减,摆起一个扭曲怪异的姿势,仿佛空中急转身,绕着马脖子,扑到了他身上。
一只手探向他脖颈,让唐玉龙寒毛直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狗剩,快住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切喊声,使得少年动作一僵,化爪为掌,猛地抬掌。
“啪——”
王旭东甩手一巴掌,直接把唐玉龙打飞下马。
然后动作不停,眼角余光瞧见警卫员惊恐,又瞄准他准备开枪,突然伸手入怀,一颗弹子捏到指尖,猛地屈指一弹。
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弹指神通!
“嗤——”
弹子激射飞去,与枪声同时发生。
然而,王旭东环绕马脖子,伏身避过了这要命的一颗子弹。
但是那名警卫员,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咚”一声,被弹子打中额头,一股大力袭来,直接把他掀翻在地,他捂着额头发出惨叫,额头上肉眼可见涨起一个红肿大包。
若非王大举喊他,王旭东收了几分力道。
这小小一颗弹子,就足以打爆他的脑袋,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少侠请息怒!”
此时,唐玉龙又惊又怕,从草地上爬起身,抱拳开口解释,生怕少年再起杀心。
“我有军令在身,要去归德县城见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傍晚就得回营,因此赶路急了些,惊扰之处,还望小兄弟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