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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棍又一棍落下,疼得林洛翎的眼皮和嘴角不停地震颤,似是听到腿骨裂了的声音。

腿上被血浸染的黏腻感,小腹如刀绞般的痛感,脑海中回荡着蓝婉霜方才的话,让林洛翎顿感生不如死。

耳边突然炸响着朱贤之的抱怨声。

“若非你们林氏是京徐州的首富,我大伯非逼着我迎娶你入府,我又怎会娶你?”

“若非因为你霸占着正妻之位,我又怎会让我的淑华和我的孩儿,不能享受他们该有的身份和地位?”

……

闻之此言,林洛翎如遭雷击。

当初朱贤之的大伯母永宁侯夫人和她婆母带着厚礼,三番五次到林府同她母亲提亲。

只道朱贤之是个极其老实敦厚之人,永宁侯夫人与她母亲是儿时的手帕交。

永宁侯夫人说信不过旁人教养出来的孩子,又说她母亲是什么性子,再是熟悉不过,她母亲教养出来的孩子,是旁人无法比的。

永宁侯夫人膝下无子,朱贤之虽是二房之子,以后少不得要承袭永宁侯的爵位。

当初林洛翎的母亲是反对这门婚事的。

因着老侯爷犯了事,被贬京徐州之后,气郁之下,未出两年,便断了气。

由长子朱敬远承袭了永宁侯之位。

朱敬远只领了个小官职,空有永宁侯的头衔,却不得志。

林洛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说样貌和性情,便是放在京城,只怕也寻不到三两个能与之相较的。

故而,永宁侯夫人和蓝婉霜齐齐向她母亲作保,说林洛翎若嫁给了朱贤之,永宁侯府的当家主母之权,会尽数交给林洛翎。

又道娶了林洛翎这样贤惠之妻,永宁侯府保不齐日后能恢复昔年之荣耀。

也一再向她母亲保证,朱贤之唯有林洛翎这房正妻,什么妾室通房一概不会有。

永宁侯夫人又拉着她母亲的手,闲话当年手帕交的情谊,笑着说:“洛翎入了永宁侯府,有我照顾着,你也能安心不是?”

现在思来这些话。

林洛翎只觉可笑至极,她嫁入永宁侯府,做了当家主母,方知永宁侯府亏空到了何种境地。

她现在被这对儿黑了心肝的母子诬陷,灌下落胎药,又遭朱贤之的毒打,永宁侯夫人却是连个人影都未瞧见。

再听得朱贤之口中的淑华,以及孩儿。

林洛翎顿知是荣淑华。

那不是蓝婉霜的远房外甥女吗?

荣淑华就住在蓝婉霜的春阑院中,她日日去给蓝婉霜请安伺候,从未见过荣淑华身边有孩子。

难不成……荣淑华怀上了朱贤之的孩子?

林洛翎的一颗心,好似裂开了个大口子,她嘶吼道:

“你若喜欢荣淑华,当年何必大费周章迎娶我为妻?光明正大迎娶荣淑华为你的正妻便是,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贪图我母家的钱财?”

“哈哈哈……”林洛翎眼眶中蓄着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疯魔的笑了起来。

片刻后,她猛然扭头凝着一直披着羊皮的“朱贤之”和“蓝婉霜”。

她道:“若没有我们林府,你们母子哪有今日的好日子可过?

我们林府从未做出星点对不住永宁侯府的事,你们做出这般诬陷我之举,又将你嫡亲的孩儿亲手杀了,当真心肠歹毒。”

此一言,像是击碎了朱贤之内心残存不多的自尊心,更是将朱贤之的自卑感升华到了顶点。

朱贤之握在滴血木棍上的手指,骨节泛白,用尽周身气力狠力打在了林洛翎的大腿根处,手腕粗的木棍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朱贤之将脚踩在林洛翎的脸上,阴狠狠地道:“而今永宁侯府所图之利,皆已得到,留你还有何用?”

蓝婉霜却笑得慈和如菩萨,所言比毒药还猛烈。

“你腹中不过是个连毛还没长齐的一团破肉,根本算不得我的孙儿,早在你没嫁入侯府之前,我就有孙儿了。”

话音刚落,荣淑华牵着一个步履蹒跚的男童,走下了暗室的台阶。

挂着泪痕的林洛翎,见到这一幕,眸光顿如破碎的镜面一般。

这个男童起码一岁多了,她嫁入永宁侯府未满一年。

也就是说,她还没嫁给朱贤之,荣淑华便给朱贤之生了个儿子。

男童瞧见躺在血污里的林洛翎,很是害怕地往荣淑华身后缩了缩。

朱贤之收了踩在林洛翎脸上的脚,朝着林洛翎啐了一口,上前抱起男童,揽着荣淑华,道:“这才是我的妻,这才是我嫡亲的儿子。”

蓝婉霜为林洛翎解惑道:

“荣淑华乃是文德书院老先生之女,我儿在文德书院读书七载,与荣淑华自幼便两情相悦,早在你尚未嫁过来之前,淑华已给我儿诞下了男丁。

若非淑华将你的字迹模仿得一般无二,我们还真寻不到你有何错处,惩治于你。”

这下,林洛翎总算明白了,荣淑华并不是因为父母双亡,投靠蓝婉霜的远房外甥女,而是已故文德书院老先生的女儿。

“你还惦记着你父母能替你讨公道?呵呵……那便带你亲眼去瞧瞧,你父母的死相到底有多难看?”

闻言,林洛翎的瞳孔猛地一震。

朱贤之用一张破草席将林洛翎一卷,丢在了马车里。

车轮碾压着雪,“咯吱咯吱”作响。

这声音像极了在割林洛翎心口和头顶的皮肉。

她怕极了,慌极了。

林洛翎只觉得双腿早已疼到了没知觉,恨到了极致的怨气,在胸腔中如海浪般翻滚,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马车方落停,林洛翎便听到了火焰烧灼之声,滚滚烟火味儿也钻入了她的鼻息内。

朱贤之将破草席包裹的林洛翎,一脚狠踹下了马车。

入目的,是整个林府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蓝婉霜拨开棉车帘,笑道:“林氏所有的族人,都葬身在大火里,你父母早成了焦炭,如何替你讨公道呢?”

朱贤之揽着荣淑华道:“我的好岳丈和岳母花了重金,给我买了官职,又将林氏的金银珠宝、店铺、田产房契……尽数都交给了我,

我这个女婿自然也要念着这点微薄的情分,给他们留个全尸才是,哈哈哈。”

林洛翎双眸倒映着林府的冲天火光,她的双指扣在雪地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

“爹、娘……”

林洛翎的恨,如滚滚黑烟,直冲天灵盖,她嚼穿龈血地问道:

“你们为何要这般对我和林氏一族?婆母腰疾时,我不眠不休侍奉在侧近两个月,我和我的父亲母亲从不曾亏待你们半分,你们为何要灭我林氏一族?”

蓝婉霜慈爱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你身为儿媳,伺候我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如你方才所言,谁也没逼着你伺候我,还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荣淑华抱着男童,娇声软语地道:“天寒地冻的,咱家志儿如何耐得住?他尚且年幼,若是染了风寒,那可如何是好?

翎姐姐,我和婆母、夫君就不在此陪你与家人相聚了,这一年,承蒙翎姐姐的照顾,我祝翎姐姐下一世投个好胎,遇到有缘人,相守终老。”

荣淑华得意一笑,转瞬而消。

朱贤之道:“这世间本就没有平白无故的仇恨,不过是图一时之利罢了,你想知道我们为何这么对你和你的族人,我偏生不告诉你,你还是去黄泉路与你父母相见后,一起好好琢磨吧。”

说罢,朱贤之大笑着将林洛翎扔在林府门前的台阶上,转身快步跳上了马车。

车轮压着雪,渐行渐远。

林洛翎用残存之力,双手扣着冰凉刺骨的雪地,指甲皆已断裂,汩汩往外涌着血珠子。

她用尽全力朝林府爬去。

身后的雪,被她的鲜血染红。

刚爬至林府大门处时,燃着熊熊大火的林府匾额,陡然落下。

恰好砸在了林洛翎的腰上。

朱贤之和蓝婉霜直至她临死前,也没有告诉她,为何要诬陷她,为何要灭林氏的族人。

她呐喊道:“爹娘,终是孩儿害了你们呀!”

火蔓延至她的全身,烧灼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望着被火光染红的夜幕,暗暗起誓道:“诸天神佛、阴司鬼帝,我林洛翎无愧于心,无愧于人,若我能再活一世,我定要这对黑了心肝的母子,为我林氏一族308口族人偿命……”

林洛翎死了,至死也没能阖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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