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显自然认得,“回贵人,这是小的妹妹。”
语气极尽谄媚。
月芬一听便心知不好。
崔嬷嬷继续问道:“你妹妹说她的月钱都用来给家中的父亲买药了,不像她那个兄长,父亲去世的那一日还在喝花酒,此话当真?”
“放屁!”
李德显脸都被崔嬷嬷这句话气歪了,越发显得滑稽可笑,稍间的几位姑娘都在偷偷掀开帘子看这里,见他这副神情,除了姜含雪沉着一张脸,俱是笑了起来。
李德显蓦然听到这几声娇笑,脸上的怒火都下了几分,眼神不受控制的往稍间处看去。
邢嬷嬷朝稍间看了一眼,察觉到她的眼神,几位姑娘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帘子放下。
“那你说说你那一日在干什么。”
李德显回神,脸上又浮现出谄媚的笑意:“回贵人,小的那日在照顾我儿子呢,并未喝花酒,对了,还有李惠家,就是那个……月芬,您可别听她胡说,我爹从小就跟她说了要顾家,进了伯府这种膏粱堆,更是不要忘记家里。”
“谁知这小贱蹄子一进府就没信了,前几年还时常给家里寄些铜板,等爹病后,我这个做哥哥的想见她一面都见不到,什么看病抓药的钱,一个铜板都没见着。”
他还花了一个铜板请人写了封信寄到敬山伯府,谁知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想起这个就肉疼。
“哥!”
月芬绝望地吼出声。
“闭嘴,你个贱蹄子,还知道我是你哥!既然你不给家里寄钱,那我就自己赚,这是你欠我的。”
说罢他又看向崔嬷嬷,“贵人,您看这……”
崔嬷嬷并未理他,而是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这才是事情真相,月芬犯错被罚了月钱,却倒打一耙,是为不忠不义,父亲病重,月芬不管不问,是为不孝,如此小人,不配在伯府当差。”
月芬原本还在绝望,脑中混乱一片,听到这话,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脑中忽然清明起来,连忙说道:“冤枉啊!老太太,崔嬷嬷,奴婢冤枉!是……”
没等她说下去,邢嬷嬷便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贱婢,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一旁的李德显被吓了一跳,接着又开始期盼贵人什么时候给自己赏钱,眼中丝毫没有对妹妹的关心。
崔嬷嬷见到这情况,有些不满,刚要说什么,就见屏风后的姜舒窈对她摇了摇头。
此事很快收尾,李德显得了赏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月芬则是被打了二十大板,卖到了怡红院。
闹了这么一场,老太太也累了,待姜舒窈从屏风后走出来向她告辞时,冷冷道:“若是身子不舒服就不用来了。”
不来还好,一来便出了这样一件糟心的事。
“是,多谢祖母关心。”
姜老太太冷哼一声,“还有三月你就要出阁了,我虽不禁你的足,但你也应当知晓轻重,好生养身体,准备自己的嫁衣,无事就不要出门了。”
“是。”
走出寿华院后,姜舒窈听得身旁的崔嬷嬷说:“好在姑娘昨日晚上让青蝉提前告诉我了,否则那个小贱人还不知要如何欺负姑娘!”
“今日多亏了嬷嬷。”
有些事她想做,却不能做,多亏有崔嬷嬷在,否则她就算占尽了理,也讨不了什么好。
前世她尚在病中,母亲一心向佛,兄长甚少在家,总有许多事顾及不到,就比如今日的月芬一事,偏生挑了这么一个好时候,若不是她发现了那碗药不对劲,今日又强撑着身子来了,不然事实如何还不是月芬一张嘴说了算。
哪怕月芬的谎言拙劣到一根稻草就能戳破,也不会有人怀疑。
因为他们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至于老太太,她虽不会把自己如何,可也不会特意去查证此事,只会将之强压下去,但流言蜚语岂是她能压下去的。
这正好如了那人的意。
幕后之人本也不指望此次就能让她深陷泥泞,只要将她的衣摆沾上泥渍就好,这样她也不再干净了。
两人走到澜曦院,崔嬷嬷将她送到东厢,青蝉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青蝉,姑娘今日受累了,将屋子里的炭烧的足一些,好好服侍姑娘休息。”
嘱咐完后,崔嬷嬷才回正房。
青蝉扶着姜舒窈进去,接着把门关好,又特意去窗户前看了看,本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还真让她看到了一个人影。
“你个懒骨头,不去扫地在这里站着干什么,没看到院子里都是雪吗?万一走在上面滑倒了怎么办,姑娘身子娇弱,你担待的起吗?!”
秋杏慌忙道:“青蝉姐姐恕罪,我这就去。”
“再有下次,也罚你半月月钱。”
青蝉看着秋杏走远了,便把窗户关严实,走到里间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姜舒窈。
“姑娘,你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听奴婢说。”
青蝉特意将声音压低了些,以防隔墙有耳。
昨日姜舒窈让她查的那些药渣已经有结果了。
“奴婢今日借口随着钱婆子出去采买,去了一家医馆让郎中看了药渣。”
那郎中看过药渣后,青蝉问他这药有何问题,谁知郎中听到她的话后居然笑了出来。
“小丫头,你说这是药?”
青蝉一愣,心中最不愿意的那个答案渐渐清晰。
“郎中……”
“也对,毒药也是药。”
郎中轻笑着,对青蝉解释了一番。
青蝉越听越心惊,哪怕此刻在向姜舒窈转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后怕。
“郎中说,这药方中有几味药相克,还有些药份量加多了些,功效从救人成了害人,若是姑娘昨日没发现,继续喝下去……”
“会身子亏空,育嗣困难,对不对?”
“不止,郎中还说,此药会让姑娘……活不过三十岁……”
说到最后,青蝉声音已然哽咽,而后便自己用手拭了眼泪,“姑娘,这更改药方之人其心可诛,此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今日二公子便回来了,我们可要告诉他?”
“自然要告诉哥哥的。”
她不会放过任何让哥哥和母亲认清那群人真面目的机会。
但并不是现在,时机未到。
姜舒窈放下茶杯,用帕子把青蝉脸上的泪痕擦干净,“阿蝉要变成阿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