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们缩着头不敢吱声,谁不知崔家夫人只有公子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连咳嗽一声,院子里侍候的人都要挨顿责骂。
崔夫人跑到崔子辰身边,俯下身子,哆哆嗦嗦地抚上他的脸:“子辰,我的儿,你可别吓娘...”
崔子辰疼得失声,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只伏在地上,喘着粗气。
崔夫人见状吓得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朝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
小厮们应了声‘是’,正要出门,却见方才找寻不到的管家,被人捆得结实,扔了进来,正巧砸在了崔子辰身上,他又是痛叫一声,身后跟着进来的是南矜。
崔夫人眼睛怒红着眼睛,不看南矜,转头盯着秦漱,恶狠狠道:“景元公主不要欺人太甚。”
秦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热闹。
见崔氏这副嘴脸,秦漱不怒反笑:“欺人太甚又如何,崔夫人可知毒杀皇族是什么罪名?”
崔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仍旧色厉内荏地同秦漱道:“公主说话可要讲个证据,空口白牙地便要扣上这等罪名在我们头上,我崔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小户。”
“难不成凭你两句说辞,便想要了我们满门的性命吗,圣上纵然宠您,却也不会任由您祸害良臣家眷,到时候,公主再丢了圣宠可就得不偿失了。”
崔氏这话说得颇有气势,仿佛她是个忠正的谏臣言官,腰杆子挺得笔直。
见秦漱不语,崔氏面上露出一抹得意。
到底是个才及笄的小姑娘,被她三言两语地就吓住了。
不如趁此机会,将她与子辰的事情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叫王家得了便宜。
她今日得了消息,才提早在这凤轩斋布置,只等这景元公主与她的子辰成了好事,将人娶进门,到时候,她儿子娶了大楚最得圣宠的公主,还愁什么前途,也省的老爷总是杞人忧天,担心庶支哪日取而代之,将他们嫡支顶替了。
有景元公主给她做儿媳,看日后谁还敢在她头上造次。
崔氏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仿佛看见了她日后在府中趾高气扬的光鲜日子。
她拿起帕子,在眼角拭了拭泪,看到崔子辰缩在地上喊痛的模样,面上的心疼做不了假。
“公主今日与我儿相会在此,想必也是仰慕我儿才华,料想你二人方才是因着些许小事拌了嘴,生了不快。”
“虽说你们年岁轻,脾气大些,我儿身为男子,自该是要让着姑娘家,可您也不应当对子辰下这样的狠手。”
“日后你们二人过在一处,可要互相谦和些。”
“您虽为公主,往后也是要为人妻的,敬着些夫君,也是本分。”
崔氏的几句话,便给今日之事下了定论。
将崔家的刻意谋划,说成了秦漱与崔子辰的私相授受相会于此。
饶是秦漱这等见惯了卑劣手段之人,也不得不喟叹于崔氏的老脸皮厚。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厮将大夫请了来,催着人:“您快着些。”
见大夫进了门,崔氏忙道:“快,快给我儿看看,他怎么样了。”
崔子辰倒在地上,疼的说不出话。
秦漱冷眼瞧着,并不言语。
南矜往秦漱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闪身,挡在那老大夫身前。
崔氏见此,陡然尖利了声音:“公主这是何意?难道要看着我儿在这里生生疼死不成?”
“我儿可是崔家嫡子,他今日若有个什么差池,崔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便你是公主,只怕也难交待!”
秦漱冷嗤一声:“夫人这话不妨到廷尉府喊去,本宫也想看看,谋害皇族,他廷尉府要怎么判。”
崔氏闻言眼神闪了闪,转瞬又梗着脖子强硬道:“公主只管拿出凭证来,您仗着武艺将我儿殴打至此,也须得给我们崔家一个说法。”
南矜将那被绑着的管事踹到崔氏跟前,当着崔氏的面,从他身上搜出一包未曾用完的药来。
她双指夹着药,在崔氏面前晃了晃:“夫人还有话说?”
崔氏张口就要反驳,南矜又道:“不如叫个大夫来验验,看看崔家的管事随身带的是什么药。”
“正巧,这便有一个。”南矜将药扔给那老大夫:“劳烦您给看看,这是什么脏物。”
老大夫展开闻了闻,顿时面有难色,他有眼力,自然知道这一屋子都是他招惹不起的显贵,他不想蹚这趟浑水。
南矜看出他的想法:“你若是有半点隐瞒,往后这咸安城里就别想安家。”
老大夫闻言犹豫片刻,在秦漱和崔氏二人之间打量了几个来回,他方才可是听见那位夫人唤这姑娘公主来着。
于是心一横便开口说了实话:“这是能使人致幻的药,青楼楚馆最为常见。”
他话音一落,崔氏便指着他扬声骂了起来:“你个江湖郎中,竟敢胡吣!”
那大夫被她一骂,顿时缩起了脖子,不敢再吱声了。
见南矜摆摆手让他走,那老大夫溜得飞快。
秦漱笑容可掬地对崔氏道:“夫人可要再请个御医来验?”
崔氏的嘴唇动了动,眼神也飘忽不定,她看了眼被捆着的老管事,蓦地开口:“是他,定是这个老东西自作主张,此事与我崔家无关!”
老管家被塞住嘴,听了崔氏这话狠命挣扎起来。
秦漱想,前世崔家在望族中最先落败,从崔氏的做派,似乎可以窥见一二。
只要有个过得去的说词,便是圣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抬抬手揭过此事。
偏崔氏还觉得这理由寻得极好,说话也愈发的理直气壮起来:“公主您毫发未损,反倒将我的子辰打成了这般模样,还是莫要咄咄逼人的好......”
崔氏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她惊恐地看着秦漱,像是看一个恶煞。
秦漱右肩一沉,一柄尺长的弯刀便落在手里,刀刃处泛着幽幽寒光,刀身并无点缀,刀柄处只用玄色的粗布缠着,初一瞧,并不像女子所用,十分古朴。
“夫人既说是他,那就是他。”
秦漱行至老管家身后,嘴角的笑意味不明,她单手绕过管事的脖子,刀锋贴着他颈间缓缓划过,行过的地方留了一道血线,秦漱收了刀,暗红的血才一下子涌了出来。
老管事凸着眼,脖子上的青脉还在跳动,突然一簇血喷向了惊愣住的崔氏。
她半张脸上溅了血,双目大睁,将面色衬得更加惨白。
房间里陡然传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你、你、你杀人了...”
“别过来!救命!救命!”
“杀人了!救命啊!”
“你别过来...别杀我...”
崔氏用手不停地擦着脸,浑身打着哆嗦朝后边躲,再看秦漱,便如同看一个地府修罗来的鬼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