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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上槐院有人来传话,说老夫人有请。

走到门口,江慕烟听见周嬷嬷在向老夫人哭诉:“老奴在您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挨过打。就是府里的少爷小姐们,看在您的面上,也从未给老奴摆过脸色,她倒好,一个商人之女,端的架子比嫡小姐们还高。”

“哼,她脾气倒是挺大!等......”

老夫人话音未落,见江慕烟撩开帘子进屋来,规规矩矩给自己请安,一如以前的温顺乖巧。

她狐疑看了眼周嬷嬷红肿的脸,正待责问,听见江慕烟一本正经说道:“前几日,我听府里的下人们说,他们看见箫哥哥了。”

老夫人手一抖,刚送到嘴边的茶泼了一身。

江慕烟垂着眸继续说道:“听说,他在慕烟阁飘了一圈,又直接飞走了。”

老夫人心口更堵了。

她“砰”的一声将茶盏掼到红木几上,黑着脸怒道:“是哪个下人乱嚼舌根?下次听见,直接杖毙。”

江慕烟“嗯”了一声,拿眼乜着周嬷嬷,似笑非笑:“府里规定,下人不得说主子的坏话,更不得随意污蔑主子。表姑祖说得对,这种喜欢乱嚼舌根的下人,就该直接杖毙。”

周嬷嬷一颤,觉得江慕烟的目光似千年寒冰,层层叠叠覆上了她的身。

老夫人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江慕烟话里有话。

她有些惊讶,这个丫头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根本不会含沙射影,更不会展露任何锋芒。

她忍不住看向江慕烟,见她脸色苍白,低眉顺目,就像刚才那带着震慑力的话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似的。

也对,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翻出什么浪来?

以前,箫哥儿为了哄她高兴,府里有人欺负她时,还会维护她一二,府里下人看在箫哥儿的份上,也会让着她点。可现在箫哥儿不在了,有些老奴难免看不上她的身份,又总想欺负她。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思及此,老夫人瞪了周嬷嬷两眼,但看到她那种红肿变形的脸,又忍不住转头直接责问江慕烟:“阿烟,周嬷嬷跟在我身边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能让人打她?”

江慕烟抬头看向老夫人,不惧老夫人眼里的怒意:“表姑祖,她在我面前不分尊卑出言无状。这样的奴才,难道不该打?”

周嬷嬷忙跪到老夫人面前,为自己辩解:“老夫人,老奴没有对表小姐不尊。”

江慕烟冷哼道:“刚才表姑祖自己也听见了,嬷嬷一口一个‘商人之女’。难道表姑祖也觉得,商人之女就人人可欺?”

老夫人语塞。

江慕烟又说道:“还是说,表姑祖身边的下人,可以不用遵守府里的规矩,可以随便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

老夫人有些犹豫。

江慕烟虽是表亲,但仍算是府里的主子,周嬷嬷虽服侍了她多年,但终究是奴才。

“既然表姑祖觉得府里的规矩不重要,我也无话可说。”江慕烟站起身,福了福:“我委屈了周嬷嬷,那我自罚……”

老夫人和周嬷嬷眼睛一亮。

他们就知道,这个表小姐是个好拿捏的。

江慕烟说:“罚我离开怀安侯府,永远不准再回来。”

那怎么行?

离开了侯府,谁来养活侯府的上下老小?

“站住。”

老夫人自然不会放江慕烟离开。她放柔了语气,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阿烟,你与一个奴才置气什么?”

“可她说我打了她。”

“奴才做错事,难道不该打?”

“可她刚才,不顾府里的规矩,在表姑祖面前乱嚼舌根。”

老夫人皱了皱眉。

如果不罚这个老奴,势必不能安抚好江慕烟。可如果再掌嘴......

老夫人“啧”了一声,目光从周嬷嬷那张已经不能看的脸上收回来:“那罚她半年月钱。”

周嬷嬷张了张嘴,心里的痛比脸上的痛更甚。在老夫人警告的眼神中,她谢过老夫人,谢过表小姐,垂下头,掩盖住了眼里的阴鸷躲到了一边。

江慕烟勾着唇,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表姑祖英明。阿烟知道,表姑祖最疼阿烟了。”

老夫人挤出一丝笑意:“傻丫头,怀安侯府就是你的家,知道吗?”

“知道了,表姑祖。”

……

两日后,江慕烟完全养好了身子,才带上那四套特制的袄衣去了上槐院。

怀安侯府老夫人出自名门,十分讲究,有资格前来请安的,全是嫡系。庶出的,是没有资格踏入上槐院的,除了江慕烟这个非嫡非庶的远房表亲。

院门大开着,里面传来熟悉的说笑声。

怀安侯的妻子宁氏,带着她的女儿田雨霜,坐在老夫人的左边。二房的陆氏,则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坐在右边。

周嬷嬷站在老夫人身旁,端着参茶正小心翼翼往她手边送。

见到江慕烟,众人不约而同止住了话,意味深长的朝她看来。直到江慕烟给老夫人和两位夫人行了礼,老夫人才伸出那如枯树般的手,十分亲昵:“阿烟,来,到姑祖旁边来坐。”

江慕烟失去双亲,渴望亲情,老夫人对她的宠爱,是照耀她心里的一束光。所以只要老夫人开口,不管金山银山,只要是她有的,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如今想来,不过是拿捏她的手段,想温水煮青蛙,神不知鬼不觉将她抽筋剥皮罢了。

慕烟没理会老夫人的示好,她示意景玉将袄衣奉上。

笑容凝固在了老夫人脸上,她看着那几套粗布袄衣,愣神了很久,才冷下脸问:“怎么是麻布衣服?”

江慕烟也一脸震惊:“不是给庄子里的穷亲戚做的吗?”有人接济很不错了,还要穿金戴银?

谁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老夫人:“你……可这布也太粗了些。”

江慕烟更不懂了,一脸懵:“他们既然想穿好的,想必是富贵人家。哪有富贵人家还需要别人接济的?”

这话没毛病,但却戳中了屋内所有人的心思。

众人脸色五彩纷呈。

想到让自己的儿子穿这种粗布麻衣,宁氏脸色尤其难看,但想到一个月后的生辰宴,她又咬牙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

“阿烟啊,还有一个月就是你表姑祖的六十大寿。我觉得,这寿宴要办得风光体面才行。”

屋内众人纷纷点头,目光齐齐聚在了江慕烟身上,像极了一群贪婪的鬣狗。

景玉心口一紧:又想找小姐出钱!

江慕烟抬眸微微一笑:“夫人说得极是。”

不过,关她什么事?

宁氏笑了笑,示意身旁的丫鬟将一份厚厚的账单递了过去:“阿烟,这些是你表姑祖生辰那天需要采购的物资,你看看。”

“也不多,共三万两银子。”宁氏看着江慕烟,笑得嘴角裂到了耳后根。

三万两,她不仅可以给自己兜里揣五千两,她还可以给他儿子做很多套上好的袄衣。

江慕烟没接那账单,有些为难道:“我没那么多钱。”

笑容凝固在宁氏脸上,她黑下脸:“你家开了那么多店铺,怎会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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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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