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发展,怎和想象中不一样。
“我瞧婆母精神还好,昨儿不是还查了一年的账?”
每一个字眼从墨锦溪嘴里说出来,周家的人就觉得惊悚一分。
桌上的香炉里点着祛寒的艾草,多亏这股气味,与这群人同在一个屋里,墨锦溪才没作呕。
她自知说的话难听,但既然要甩开中馈权,李嬷嬷还往里头添了一把火,就没有继续维持明面关系的必要了。
上辈子她为周府掏心掏肺,到头来周府有谁感激她?
非但如此,她的愚蠢与软弱更是害死了全家。
最后她惨死,尹天瑶还要在她死后,污蔑她与小公爷有染。
她为这群白眼狼顾虑一分,她都觉得自己好笑。
“你是在质问你的婆母?”齐夫人被墨锦溪当众讥讽,脸上过不去,就搬出婆母的架子想压她。
墨锦溪根本不吃这套,把话说开,她可以彻底撂开手,拿自己的嫁妆过好日子去,管这乌烟瘴气的一家子做什么?
“儿媳不敢,婆母喜欢看账,那就慢慢看。昨日之前,我就已经把管家的事务交接好,有什么问题,婆母可以直接和库房那边对接。我累了,先回院子了。”
说罢墨锦溪直接起身走人,就连礼都没有行。
齐夫人气结,瞪大眼看向墨锦溪离去的背影。
‘啪’一枚茶盏摔在门槛边上,周青远指着墨锦溪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
“好一个目无尊卑的丑妇!商贾之家教出来的女儿,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至于三位姨娘都有些瞠目结舌,墨氏进府这一年做派如何,她们都看在眼里,怎么今天夫人如此硬气?像是变了个人。
“远儿,你堂堂科举探花,和一个没教养的商贾之女一般见识做甚。”
齐夫人再不满,也只得先压下火气去安慰儿子。
她本就看不上墨锦溪商贾出身,墨锦溪做得再出格,她都不会太意外,只会认为这女子,果真上不得台面。
她口头上劝周青远,心底里何尝不觉得,墨锦溪居然敢给自己宝贝儿子脸色看,着实无礼粗鄙。
李嬷嬷僵立在原地,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已经懵了:“这……”
墨氏疯了?反应怎么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周青远睨了地上的册本一眼,面如黑炭地握紧了拳头。
这个贱人!她怎敢!
“墨锦溪,你等着!”周青远愤然甩袖离开,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墨锦溪颜色看!
她别忘了,这是周家!
今日闹得不愉快,周青远走了,其他人再留在这,也没意思,等齐夫人一走,也都跟着离开。
原本拥挤的外室一下冷清下来。
李嬷嬷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心口,失魂落魄地向内室走去。
“嬷嬷,怎么她的反应,和你预想的不一样?父亲和祖母都在,她不是应该认错,然后送更多好东西来给我?”
周梦欣虽躺在内室榻上,但外头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
墨氏说话凶巴巴的,和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截然不同。
父亲来看她的时候,她都已经想好,要和墨氏讨要什么了。
不料是这么个结果。
李嬷嬷自己,何尝不是不知所措?
她哪知墨氏发什么疯,为了让周梦欣仍信赖自己,李嬷嬷思索片刻,便开口胡诌。
“奴婢早就说过,夫人待小姐不真心,您的亲生母亲,是老爷的发妻,夫人只怕暗地里恨透您了,之前进府对您和少爷好,那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现在,不过是装不下去了。”
周梦欣如今,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母亲假死一事她一无所知,只知父亲娶了续弦,若这个后娘不对她好,在府里就没好日子过。患得患失之下,周梦欣心里,恨透了墨锦溪的‘无情’。
“嬷嬷说得不错,不是亲生母亲,果然靠不住!她刚嫁来的时候待我好,我还很高兴,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根本不是真心疼我!”
她说着觉得伤心,窝在锦被里狠狠抹眼泪,把眼睛都揉红了,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李嬷嬷一年来,没少在周梦欣耳边吹风,周梦欣只怪墨锦溪待自己不如从前,就没想过自己多贪得无厌。
“小姐能知道她不安好心,老奴就放心了,您母亲不在您身边,您可千万不能被蒙骗。”
李嬷嬷在周梦欣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对于一个没有判断力的孩子而言,李嬷嬷无异于她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人。
“幸好还有嬷嬷你愿意为我筹谋。”周梦欣感动地一沓糊涂,她哪知道,真正算计她的,恰恰就是面前这位她百般信任的乳母。
因周梦欣的事,墨锦溪与周青远等人闹得不愉快。
各人散去之后,都以为事情到此为止。
殊不知开了头,墨锦溪就不会让事情到此结束。
冬季天黑得快,还在吃饭的功夫,天就已经暗了下来。
周府各处点起了灯,玉儿这边也带着人,风风火火来到周梦欣院子。
“你们几个,照着账上写着的物件,通通拿出来收到箱子里,一件都别少。”
玉儿一声令下,跟着来的下人就蜂拥而入,照着单子,收走周梦欣屋里的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这些都是母亲给我的,你们怎么敢抢本小姐的东西!”
周梦欣正吃着饭,听见暖阁的动静,过来打眼一瞧,就看见自己的爱物,被逐个收走。
“小姐自己也说了,这些都是您跟夫人要的,单子上罗列的明目,皆是不属于您份例的部分,夫人吩咐,无论大小,只要不在份例之内,都收回来。”
玉儿是墨锦溪身边的大丫鬟,魄力不小,看主子吩咐办事。
从前低调,是因为墨锦溪处处讨好周府的人,玉儿才跟着敛了锋芒,不代表她没本事。
“放肆!不管是不是小姐份例上的东西,夫人既然给了小姐,怎么能再要回去!你带着一群人搜刮小姐的屋子,是什么道理!”
李嬷嬷跟着周梦欣过来,看见玉儿带了人,在收屋里的东西,心里一咯噔。
“嬷嬷话说得有意思,主母给小姐的东西是从嫁妆里出的,没走府上的账,虽给了小姐,在账目上市属于夫人的,夫人有权处置自己的东西。”
在李嬷嬷面前,玉儿气势丝毫不弱于她。
东西确实是给了大小姐不错,但账,确实是归在墨锦溪嫁妆里的。
按理说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是难看了些,不过比起喂给白眼狼,这份难看实在不算什么。
“夫人怎能这般待大小姐,她可是小姐的嫡母啊!差人来小姐屋里收东西,打劫一般,让小姐脸面往哪儿放?主母这么做,就不怕落人口实!”
李嬷嬷是在后宅经营多年的人,墨氏接二连三的动作,已经表明她的态度,李嬷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夫人这是在秋后算账。
就为了大小姐推她落水一事?
如果墨氏肚量这般小,更早之前就应该发作了,哪里会等到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态度变化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