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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您都盯着账本愁眉苦脸看了一炷香功夫,是账目哪里不对?”

跟在齐夫人身边伺候的陈嬷嬷把灯芯挑短,好让烛光更亮堂些。

齐夫人紧握着手里的毛笔,盯着账册最后一页直摇头。

不是不对,问题是都对。

账目上的数目,没有任何问题,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只有一个。

那便是账上多出来的银钱,是墨锦溪自己的嫁妆补贴进去的。

这个月账上的份例少了一半,连炭火都只用寻常木炭,起初,她也料定是墨锦溪在这上头动了手脚,而且做得愚蠢。

谁曾想,账目竟是没有一点问题,甚至之前多的,还是墨锦溪自个儿添的。

“今儿天晚了,账本明日再看无妨,您别熬坏了眼睛。”陈嬷嬷是跟在齐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早在心里将齐夫人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伺候万分上心。

齐夫人瞅了眼余下半年的账,头疼地搁下手里的笔,扶着陈嬷嬷的手起身。

“也罢,先歇息罢,等明日醒了再看不迟。”

光是一年的账,就足够她头疼,墨氏嫁到府里这一年,别的不说,管账没出过差错。

之前不觉得怎么,今日算这些账,齐夫人才觉着,墨氏门第不高,但嫁到周家,确实让她这个婆母得了闲。

不过,儿媳不就是该伺候公婆,让公婆顺心?

齐夫人虽有感慨,但断不会生出感激墨锦溪的想法。

次日,天灰蒙蒙亮,齐夫人就起身查账,结果第二本账册看下来,账目仍没问题,多出来的,照样是墨锦溪给的补贴。

齐夫人就算再没成算,看到这,也意识到不对劲来。

“陈嬷嬷,青远今日当值,你派个人到前院打听着,青远一回来,就让他到我这来一趟。”

齐夫人看账册看得头昏眼花,如碰炮烙似的丢开手。

“诶!”陈嬷嬷跟着齐夫人,看她愁眉苦脸了两日,多少猜到账有问题,利索地差了个机灵的到前院听差。

傍晚时分。

周青远处理完公差回府,才进前院,就瞧见面熟的门房迎上来,说是老夫人请他过去。

齐夫人两天算账的功夫,周青远心里,也惦记着账本的事。

一听齐夫人叫她去,还以为,是母亲查出墨锦溪贪份例的事来了,也没问,火急火燎就往齐夫人院子那头赶。

“母亲。”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齐夫人闻声,扫了眼桌上的账册,勉强地冲进屋的儿子笑了笑。

“今日翰林院的差事多不多?累坏了吧,娘让厨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饭菜,先吃两口,垫垫肚子。”

齐夫人拉着儿子,在饭桌前坐下,可周青远急着捏墨锦溪的错处,看都不看桌上的饭菜一眼:“不急,母亲是不是查到那丑妇的把柄了?账目查出了多少缺漏?”

周青远认定墨锦溪手脚不干净,想到能挫她的气焰,心里头就觉得痛快。

“唉。”齐夫人叹了口气,“我连着看了两本账册,账目没问题不说,墨氏还用嫁妆添了不少用度在里头,剩下那几个月的,不出意料,也是一样。”

‘挑灯夜读’一口气看了大半年的账,算是给齐夫人看出心理阴影来了。

所以发觉墨锦溪没在账目上动手脚后,后面的她账她索性没看。

“怎会?”周青远没料到等了两天,等来这样一个结果,他心思在官场,从没在意过后宅事务,开支多少,他当然不知晓。

“她的嫁妆,不是只在打点儿子仕途时,用了六千两么?怎么府里开支用度,也有嫁妆添补?”

倘若墨锦溪在,听周青远云淡风轻得吐出‘只’这个字眼,能笑出声来。

周家所有商铺田地卖了,只怕也就得个六千两。

当真不是自己的,用起来肉不疼。

“我也没想到,还算她知好歹。”齐夫人冷哼一声,说罢,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和她怎么回事?我让人去打听,得知墨氏近几日,对你淡淡的,母亲知道,你看不上她,但表面功夫,还得做做。”

心底就算再看不起墨锦溪,齐夫人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当初他们向墨家下聘,看中的就是墨锦溪的嫁妆。

周青远虽震惊墨锦溪用嫁妆添了府里的份例,但在他看来,那也是当家主母该做的。

听齐夫人所言,他当即不乐意了:“母亲,您难道想让儿子去向那个丑妇低头不成?”

区区无貌无德的商贾之女,敢对夫君摆脸色,他断不会对那丑女低头示好。

齐夫人哪不知儿子的脾性,却半点责怪的意思也无。

“母亲知道你的委屈,你是男儿,怎能向妇人低头。母亲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和她置气。”

齐夫人剥了一颗在小炉子上烤得热乎的橘子给他,劝得那个叫语重心长。

“墨氏毁了容,又是商贾出身,确实配不上我儿,但我们本来又不是看上她这号人,她嫁妆丰厚,接下来周府上下的日子,还得看她的嫁妆。”

经过份例削减一事,齐夫人自以为心如明镜。

周府眼下要过好日子,主意自是要打在墨锦溪嫁妆上。

为了不伤儿子的自尊心,齐夫人将话说的,那叫一个委婉,恨不得将墨锦溪贬的一文不值,来捧自己的宝贝儿子。

周青远不是不明白齐夫人的意思,只是想起墨锦溪的嘴脸,深感不虞。

“母亲别急着下定论,不是还有近几个月的账没看?母亲且看着,我不信,她真把嫁妆添在府里账上,商贾之女,哪会全无算计?”

周青远就不信,墨锦溪有那么好心。

齐夫人:“……”

“好了,账我再细看看。”齐夫人按了按太阳穴,光是想到要看账,心里就打怵。

觉察出齐夫人面色哀愁,周青远眉头皱了皱,话未出口,屋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夫人,不好了,大小姐病了!老爷也在?”

伺候周梦欣的婢女跑到齐夫人这来传话,没想到周青远也在。

“好端端的,人怎么病了!”周青远猛地站起身,面色难掩担忧。

他与发妻尹天瑶得了一男一女,平时对两个孩子还是上心的。

尤其是在发妻为了自己的仕途做出‘牺牲’之后。

“李嬷嬷已经去请大夫,奴婢急着来传话,底下的事,奴婢不知。”

周梦欣与周耀柏是周府的宝贝疙瘩,对周青远而言,更是如此。

得知周梦欣病了,阖府无论大小主子,都往她院里去探望问候。

就连齐夫人这个重男轻女的长辈,得知了这事,也赶着来瞧。

不知是婢女有意还是无心,是最后一个到墨锦溪那传的话,等墨锦溪到的时候,周梦欣屋里,已站满了人。

大夫正好给周梦欣把完了脉,她一进屋,所有人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大夫,大小姐身体不适,是哪儿出了毛病?”墨锦溪没搭理这些人,先问周梦欣的病。

周青远记着墨锦溪和自己‘耍脾气’的事,寻思过了两天,她该有什么表示,结果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男人本来想给墨锦溪脸色,结果被她目中无人的态度噎得死死的。

“小姐自幼就患有咳疾,本来不严重,好生养着就是,这病最怕寒冬与烟尘,想来是天寒的缘故,将病勾起来了。在下去写张方,贵府让人按着方子抓药,每日早晚一服,养上一阵就能病愈。”

周府门第低,请不起府医,大夫是外头请来的,把完脉开了方子就可离开。

大夫前脚刚走,周府上下还在屋里,李嬷嬷便哀嚎一声,哭着跪了下来。

“请老夫人和老爷为我们家小姐做主啊!”

齐夫人被李嬷嬷的动静吓了一跳,皱眉道:“嬷嬷这话是何意?大小姐受了什么委屈?”

周青远这头正心疼女儿,听李嬷嬷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李嬷嬷,怎么回事?”

他一双浓眉皱成‘川’字,眼神冷下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到底是三年前的探花郎,样貌清俊,墨家会同意这门亲事,有一点就是因为周青远长得好。

墨锦溪站在人群边上,本来都打算走了,李嬷嬷的动静一闹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夫人……”玉儿也觉察出,李嬷嬷应当是奔着自家主子来的,担忧地轻声提示。

墨锦溪轻摇了摇头,让玉儿冷静。

她好奇地很,李嬷嬷到底预备给她泼什么样的脏水。

“老奴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小姐虽说有咳疾,但因为照料得好,已经许久没发作,之前都好好的,谁知道这个月库房减了木炭的份例不说,还不再给红箩炭了!”

李嬷嬷痛称自家小姐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哭得那个凄惨。

就是苦了墨锦溪,听这着拙劣的栽赃话术,她没笑出声,是因为憋着。

听到红箩炭几个字,屋里几位主子神情都有些微妙。

躺在床榻上盖着厚厚锦被的周梦欣,恰如其分地咳嗽了几声,娇弱地喊了声:“爹爹,我好难受……”

周青远极为疼爱发妻尹天瑶的孩子,见女儿病得难受,红着眼从内室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瞪向墨锦溪。

“寻常木炭或多或少有烟,大小姐就是因为炭火的缘故,身子才不好。”

李嬷嬷抹泪哭诉时,有意无意往墨锦溪站的方向看一眼。

她在炭火上大做文章,又这副作态,谁还不知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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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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