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下来了,沈千茶挑了一下眉,笑着道:“怎么不继续了?不是一心想要寻死吗?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是这白绫材质粗糙?还是颜色不喜欢?”
病弱少女唇角的笑容显得嘲讽又挑衅。
看得沈念念心头一跳,忍不住生出些恐慌来。
这个病秧子的态度以及架势,分明是:你今日非死不可!
“大姐姐误会了,我只是一时想不开……”沈念念怯懦的低下头,小声说道。
屋内的气压此刻极低,夏竹跪在一旁不敢说话,沈念念鼓足勇气也不敢再直视沈千茶的眸子。
太奇怪了。
简直太奇怪了。
不过是区区一个病秧子,为何会言行举止散透出如此压迫?
沈千茶的身上,透不出一丝活人容光焕发的气息,反倒是一股隐隐可能是错觉的死气。
“那现在是想开了?”沈千茶淡声道。
沈念念愣了一下,旋即连忙点头。
“那就好。”沈千茶展颜一笑,走到她的跟前,凑在她的耳畔低声轻语:“听说一心寻死之人极其容易吸引招惹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妹妹以后可要小心了。”
小心?
什么意思?
沈念念猛然抬头,眼中一片茫然,不解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不干净的东西?”
沈千茶慢声细语:“当然是鬼啊。”
看着石化呆愣住的沈念念,她又轻飘飘补充了一句:“你瞧,你的背上此刻不就趴了一个吗?”
“对了,她貌似是先前毒害母亲未果反被处死的那个丫头,看来她很喜欢你呢。”
“砰!”的一声巨响,沈念念倏然两眼一翻,往后直接昏倒过去。
【恶毒女配可真过分,她自己黑心肝,天不怕地不怕,咱们念念可是天真纯良的小姑娘,被这样一吓唬,肯定要连做好几次噩梦。】
【咱们女鹅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单纯小姑娘啊,胆子小。】
【念念不怕,妈妈隔空保护你。】
【有时候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个沈千茶,让她作妖,不给点教训都说不过去。】
【附议。】
【说得好。同上。】
沈千茶慢悠悠走到门口,推开门。
“夏竹,你还愣着干甚?你家主子都晕死过去了,你不救人吗?”
得了提醒,瑟瑟发抖的夏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迅速跪爬到沈念念身边。
沈千茶低头理了理有些杂乱的衣裙,径直出门。
真奇怪,明明她又没做什么可怕的事情,这对主仆胆量竟是这般弱小。
无语。
————
满京城都知道,沈府这几日有些不太平。
听闻二姑娘撞鬼了,一直嚷嚷着自己身上趴着一个冤魂。
她身边的一个侍女也遇煞,被人发现青天白日倒在府上的青石板小道上。
待人发现抬回去,醒来过后,却全然忘却了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家姑娘貌似是安排她出去办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但那究竟是什么事,她也记不清了。
不仅如此,后面持续好几日,她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第六感告知她是同一个梦,然而梦醒之后就忘却了具体的内容。
在场景朦胧的梦里,她正慌急着去寻帮手,将一件重要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
最好是闹得要多大有多大,以此惊动整个沈府上下才好。
她提着裙摆小跑着,忽然间,在她的身后倏然拂过一道劲风。
一只凉软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周围莫名一阵异香传入鼻腔。
那只凉软的手迅速移开,当她眼前再次恢复清明之后,却发现周围景象毫无变化。
也根本无人在她身旁,更别提是有什么人捂住她的眼睛了。
方才发生的种种,仿佛只是一场幻梦,错觉而已。
她摇了摇头。难道真的只是错觉吗?
不可能啊……
可事实就摆在她的面前,四周空无一人。
她回过神来,继续往前小跑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找到夫人和家主,再将大姑娘那个病秧子往死里抹黑!
是了,她想起姑娘要自己办什么事情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她一个激灵,从梦境中醒来。
那侍女睁开双眼,又是一片茫然。
她恍惚间记得自己方才是做了一个很是诡异的梦,可现在醒来,梦里的内容却又忘了个干净,忘了个彻彻底底。
————
屋内香炉烟雾缭绕,鹅梨帐中香的味道极其好闻。
沈千茶十指纤纤,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沫。
沈念念当下毕竟还是个小姑娘,空有一肚子的坏水,却毫无脑子。
就连这胆量也没有多少存在。
经过这一吓,居然发起了高烧,在屋内躺了好些时日。
沈家请了好些佛寺和尚前来诵经,沈夫人又不知从何处邀了一群江湖术士,一个个前来设坛作法,说是为沈念念驱邪。
各类神仙大师们都被沈家请了个遍,丝毫不考虑这会不会互相冲撞了彼此。
整个院落被围得水泄不通,门前门后,床上床下都贴满了各种黄色符纸。
辟邪一类的桃木更是砍了不少堆在了沈念念的院子内。
如此养了好些时日,沈念念才“驱邪”成功,恢复了往日里的容光焕发。
因这大事盖住了那日的小事,沈念念更是下意识不愿回想那日的上吊一事,觉得晦气。
于是索性闭口不谈,就说自己不知道何时撞了邪。
岁喜给沈千茶添了点香,随口说道:“这个世上当真有鬼吗?二姑娘的身上背着一个冤魂,此事怎么听起来那么匪夷所思?”
“谁知道呢。”沈千茶笑了笑,摩挲着手中的白瓷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算现在这个是假的,说不准哪日身上就真沾染了一个呢。”
岁喜胆子小,听她这样一说,被吓得瑟缩一抖。
沈千茶转过头,目光穿过竹窗投向远处。
这并非是她在危言耸听,胡言乱语。
沈念念眉心发黑,肩头火微弱,瞧着运势下低,说不准还真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可这关她何事呢?
因此,沈千茶全然当作看不见,不知道,不了解。
更不会插手。
……
身子骨一好,沈念念便想着出去玩。
她出门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全京城的人见了她,都知道她叫什么。
正逛得兴起,一只脏污血迹斑斑的手伸出来。
“求贵人给点赏……”
沈念念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好几步。
待看清对方后,沈念念下意识蹙起眉。
那是一个同她一样年龄的乞丐,面容丑陋,隔着脏污勉强还能看出应当是绿豆小眼,麻子脸,裂唇。
此人断了一只手,还跛着脚,身上脏兮兮的,几段碎布条挂在身上,勉强遮住点重要部位。
“小人快要饿死了,求贵人发发慈悲,给点赏钱……”
沈念念翻了个白眼,“滚开!打搅了本小姐的好心情,你有几条命弥补?”
那乞丐还想求赏,跪在地上对着她不断磕头。
他已经好几日没吃过饭了,实在是快要扛不住了。
没一会儿,额头便鲜血淋漓。
沈念念看得有趣,笑出声:“贱命磕出来的头,声响都不好听。”
“瞧着你年纪不大,倒是出来当乞丐,还是个男儿身,真稀奇,你爹娘不管你啦?”一旁的夏竹捂住嘴笑出了声。
沈念念也被逗笑了,眼神鄙夷,出口讽刺道:“能生出这贱种,想必这爹娘也是一等一的下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