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家大业大,光是查抄,可能都得几日。
虽然早有准备,知道不会查出什么谋逆的龙袍。
但抄家本身,也是极为恐怖的。
查抄的官兵可能会虐待侮辱被抄家官员的眷属,甚至还会出人命。
【娘亲,莫担心,负责抄家的刑部侍郎不会苛刻外祖一家的。】
睡醒的云呦呦安慰皇后。
皇后抱着云呦呦,眼泪涌了出来,还是自己的亲骨肉贴心啊。
【娘亲,不哭,外祖母说了,生了娃娃不能哭,会落下病根的。】
“好,娘亲不哭。”
皇后擦了擦眼泪,心中却酸涩,腹中也空空,咕咕地叫起来。
禁足也就罢了,御膳房竟连吃的都不送来。
且不说不体恤刚生了孩子的她,那宫里太监丫鬟奶娘一大群,总不能都饿死吧?
望着饿得有气无力的德音和令仪,皇后心疼不已,这俩宫女,把宫里仅有的一点食物都让给了她。
听见皇后肚子叫,云呦呦懊恼,哎哟,你自己吃饱了奶,竟然忘了大家伙还饿着呢。
【御膳房不送吃的?好办,大家煮铁如意吃。】奶声奶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传到皇后耳朵里。
皇后愕然。
那个铁如意不是解毒的吗?难道还能解饿?
【能,先把铁如意放在锅里,心里默念,我想吃燕窝粥,然后拿出铁如意,锅里就有燕窝粥了。】
宫里没有锅呀。皇后为难。
【熬药的砂锅就行,碗也行。】
德音闻言,连忙将铁如意放进了空空如也的砂锅里。
然后取出来。
霎时间,锅里有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鸡大腿,猪蹄子、糯米圆子、白水汆大虾……各种好吃的,嘀哩咕噜地直往出涌。
皇后奇怪:“我并没有想这些吃食啊,锅里怎会有这些?这糯米圆子和猪蹄子能煮在一个锅里吗?”
“娘娘,这鸡大腿是我想的。”麦穗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糯米圆子是我想的。”令仪红着脸道。
“猪蹄子是我想的。”谷穗低声道。
“白水汆大虾是我想的。”德音低声道,“真没想到,咱们九公主的铁如意这么神奇,想什么有什么。”
皇后了然,笑道:“原来如此,那你们去取你们的碗著来各自搛了你们想出来的东西。”
“谢娘娘隆恩!”麦穗连连磕头。
“别客气,都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东西。”皇后声音目光温和。
德音道:“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多亏了九公主的铁如意。”
然而,几个人盛了各自的吃食也不吃,都奉到皇后面前。
皇后惦念着国公府,哪有心思吃东西。
令仪见状,忧心道:“娘娘,您多少吃点吧?这些东西您若是不爱吃,这次,您想吃什么,您来默念,我们都不动念的。”
皇后闭了一回眼,砂锅里出现了一锅肉粥。
她尝了一下,点头,对云呦呦的乳娘说:“这是一锅不加盐的瘦肉粥,你喝吧。”
乳娘将肉粥刮到碗里,却也不吃,只望着皇后。
【给娘来个雪菜肉丝面。】云呦呦的眼睛像星星。
刚舀出肉粥的锅里就出现了香喷喷的汤面。
令仪连忙用白瓷碗将肉丝面盛到皇后的碗里,双手端了过来:“娘娘,吃点吧?”
“我不饿。”皇后道。
【娘亲,您是皇后,您不吃,大家都不敢吃。】云呦呦的眼睛澄澈而又清明。
皇后见众人都不动筷子,只得接过了碗。
面条很好吃。
见皇后动了筷子,众人才敢吃。
麦穗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有了这铁如意,再也不怕挨饿了,哪怕御膳房一年不送饭,咱也饿不死。”
谷穗啃着猪蹄说:“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猪蹄,吃完了还可以再想一个吗?”
【可以,但一月只能想三个。】云呦呦奶声奶气的声音传到了谷穗的耳朵里。
“为什么不能天天想?”谷穗面露失望。
【因为你一辈子的食禄里只有九百个猪蹄,你若是天天想猪蹄,天天吃,用不了三年,你就把你一辈子的食禄吃完了,人无寿夭,禄尽而亡,吃完了你在这世上的猪蹄,你的寿数就尽了。】
“啊?”谷穗长大了嘴,“那我不想了,我一个月吃一个就行了。”
皇后吃过面条,又用铁如意做引子,做出来了两锅粥,分发给外面洒扫粗使的宫女太监们。
合宫上下,都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饭。
*
如此过了三日,皇帝下朝后,径直到了丹阳殿。
圣驾来临,殿内宫女太监纷纷下跪行叩首礼。
槐安帝上前扶了一把要行礼的皇后,语气温和:“皇后不必多礼。”
又道:“是朕错怪了护国公。这几日,委屈了皇后。”
听闻此言,皇后心中一片荒芜。
即便父亲真的有罪,但她并无过错,孩子并无过错,皇上竟然一连三日都不曾派人来看看,宫里究竟有没有吃的。
好在有呦呦的铁如意。
若不然,合宫的主子奴才早被饿死了。
【娘亲,我知道您对爹爹心寒了,其实,是您错怪爹爹了,爹爹并不知御膳房禁止了丹阳殿的饮食,他要是知道御膳房三天没给娘亲送饭,肯定会心疼娘亲的。】
槐安帝:嗯?御膳房没给皇后送饭?
可这丹阳殿的宫女太监,包括皇后,都不像饿了三天的样子啊。
【过不少娘煮了爹爹送呦呦的铁如意吃,娘亲早就饿死了。】
煮铁如意吃?
那玩意儿能吃?
皇后看出了槐安帝眼中的疑惑,将铁如意放进紫砂锅,声音温柔:“皇上,您想什么吃食,心中默念,这锅里就会有。这三天,丹阳殿的人就是靠这把铁如意活下来的。”
槐安帝将信将疑,闭了一回眼,再睁眼时,他的眼里是难掩的惊讶。
皇后也很惊讶:“皇上,您……想吃这个?”
锅里,竟是一块焦黄的馒头。
槐安帝深情地拿起那块馒头,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朕三岁那年,腹泻不止,太医不愿去冷宫,是母妃用这烤焦的馒头救下了朕,可母妃她……”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他的眼中,竟有星辰般璀璨的光,含着氤氲的水汽。
在那水汽快要凝结时,他仰起了脸,看似望着丹阳殿的穹顶。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帝王之泪。
皇后给德音一个眼色,德音立刻带领着所有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
忽然间,她有些心疼这个男人,这个整个槐安国最尊贵的男人,儿时,却是在冷宫受尽了人间的悲凉。
柔软馨香的帕子抚在了槐安帝的眼角。
帝后相顾,眼底,都有了柔软的深情。
这一刻,他在她眼中,不是帝王,而是她需要安抚的夫君。
而她在他眼中,也不再是那个中规中矩的皇后,而是,一个温柔入骨的女子。
“清音。”槐安帝第一次唤皇后的闺名,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温存。
皇后的心莫名地一颤。
恍如回到了豆蔻之年。
津郎,她也好想这样唤一声,可她的教养和她的身份不许她那样轻薄,说出口的,却成了:“皇上。”
槐安帝却以吻堵住了她的话,柔声道:“叫我津郎,这一刻,你是我的妻子。”
皇后垂眸,良久,她低唤一声:“津郎。”
那声音,恍若空谷足音,声声入耳。
原来,她还很年轻,不过双十年华。
他亦如是。
云呦呦早已睡熟,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终于给了娘亲一个完整的夫君。
可再醒来时,竟听到了一个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津郎,我刚才去审问御膳房的管事,谁知他已经畏罪自尽了,不过他也死有余辜,竟然敢不给皇后送饮食。”
柳贵妃嘟着嘴,好像对御膳房的管事十分不满。
【什么畏罪自尽,明明是杀人灭口,柳娘娘那么聪明,竟然用词不当。 】躺在摇篮里的云呦呦奶声奶气地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