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也陈孝儒也好，鱼花魁也罢。
李子墨已经有些模糊的念头。
此刻听到赵诚钱一番苦水，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他还没弄清楚大夏目前面临的危机和隐患。
不过作为一个立国已久，根基已深的王朝，尚武之风渐渐退却，让位于文治也是不足为奇。
哪怕没有新皇更立国策，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百姓和朝廷也会更加疏远“粗鄙”的武人勋贵，亲近崛起的士人阶层。
李家也好，秦家也罢，诸武勋贵胄都曾想办法遏制文臣，影响皇帝，希望保留自己等家族的权势与影响，可是皆无作用。
因为那等于在与大势对抗。
李子墨自然无力影响朝廷倾向，甚至不可能决定父亲等人的举动。
可是，他认为父亲等人的做法未必聪明。
他们不应该把自己摆到天下士人的对立面。
自古以来，与天下间的笔杆子为敌的，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莫说武勋集团，便是身为皇帝，也是一样。
李子墨觉得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利用武勋阶层原有的权势和影响力，将士子阶层中的才智之士吸引到我们之中，增强我们的实力。
可惜，现在他也不确定这条道路还能不能走得通。
新皇登基以来，重用文臣，右相位高权重又得陛下恩宠，儒士们有了自己的“代言人”。
反观武勋阶层权势已经大不如前，中智以上皆知他们是日暮西山，就连小小的新科榜眼也敢站出来踩他们的脸了！
可是李子墨依然想试一试。
试着由亲自引导士子阶层的所思所想。
试着让他们理解，武勋集团是可以改变的，利益是与大夏，与他们绑在一起的。
……
夜幕降临，明月高升。
赵诚钱等人已经早早离去，李子墨则在侍女的引领下，前往鱼花魁所在的观月阁。
“观月……这名字似不应该出现在倚红楼这样的地方啊。”
李子墨不禁想起鱼花魁当众所抚琴曲，似有所感。
此时的他内心也有些小激动了。
鱼花魁不愧是倚红楼首席，艳绝应天府，确实有倾城之姿。
不过真正让李子墨感到激动的，却是他发现鱼花魁在应天士子中的地位。
那绝对不是普通的艺伎，而是更加超然的地位。
还没有进入观月阁中，李子墨已经听到清雅的琴音，鱼花魁果然已经准备多时。
“些许琴技，有辱李公子圣听了。”
鱼花魁表现得非常客气。
过去李子墨的名声一般，但经过那首水调歌头，他在佳人心中的才名明显拔高了许多。
“咳，看得出来，鱼大家在琴技之上远非常人能及，数遍应天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能比鱼大家更了解琴了。”
鱼花魁并未自谦。
论及文才，天下才华之士何其多也。
但若说到对琴的了解，鱼花魁确实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李公子对琴的了解，何尝不让人佩服呢？否则也不会应我的琴声作出那等佳作。”
“小女子才俱有限，但也可以断言，一天之后，此佳作必定能传遍整个应天府，得到那些真正词赋大家的认可。”
鱼花魁本以为李子墨之言只是跟她的客套。
没想到对方眼前一亮，今晚见她的第一目的就是冲着“琴”来的，所以才会把话题直接定在琴之一字上。
“词作这种东西，以后要多少有多少的嘛。”
李子墨眼瞅着话题要偏，在心里对苏大词人道了个歉，然后赶紧把话题扯回来。
“本人觉得鱼大家的琴音超凡绝伦，可惜却没有与你的琴技相匹配的琴，无法完全展现绝妙琴音啊。”
鱼花魁明显愣了一下。
她确实有心与李子墨交流一下琴方面的内容。
可是，以往其他的年轻才子得到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可能自己主动深入交流这种话题？
他们都像是孔雀一般，巴不得赶紧在她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才华。
越肉麻越好，把她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般，希望三两下让他变得迷糊起来。
最后都得鱼花魁把话题拉回到交流诗词等方面，打破对方一个又一个的幻想。
今晚怎么反过来了？
李子墨表现得很是“克制”，真的专心致致开始交流起琴的话题。
而且，还不是琴才琴技。
他竟然直接讨论起了，如何制琴，如何改进现用的木琴！
鱼花魁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了。
若论抚琴之技，调琴之音，她确实是其中行家。
可是，她怎么可能亲自制一把琴？
问题是李子墨身为侯府公子，从小绵衣玉食，也不可能亲自制琴啊。
不论他是否懂得琴技，若想要把好琴，多少金银买不来？
鱼花魁一时之间，似是怀疑李子墨在轻视她的琴技。
他故意说得委婉，没有直接指责自己的琴技，而是说琴不行……
想到这里，鱼花魁的神色也有些沉下来。
在外间之时，她可是好心帮着李子墨说话的。
李子墨确实是自己对上了人家的绝对，也应上了自己的琴音。
莫不是他因此自恃才学，已经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
鱼花魁因是吃准了李子墨自己也不懂琴音，所以才会产生这等误解。
等李子墨赛鱼说出他的构想之后，鱼花魁的神色渐渐由不悦变成了震惊。
她自认为所用的古琴皆非凡品，但是受限于古琴自身的缺点，音色不够清亮，音域更是受限。
李子墨虽然没有给出具体的造琴之法，但若按照他所说的方法进行改进，有可能生出一种新的乐器。
单从他这一番高论，就能看得出此人对于琴音的掌握确实有真实本领。
而且，言谈之间，他并无一语贬低过自己的琴技。
刚刚她似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再配合上他单纯在探讨乐理的态度，没有因为鱼花魁的才貌而被迷得神魂颠倒。
在人品性情上，李子墨真的令她暗感佩服，探讨之时，也开始真正把他当成自己的知音之人。
她却不知，李子墨其实对琴技根本没有深入的研究，对琴的改良想法正好击中了她的短板，才令其被唬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