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宾客不论才学高低,皆露出陶醉之色。
现在头脑最清醒的,反倒是“不学无术”的武勋之后们。
说实话,李子墨所吟的词赋,他们都无法完全领会其意境。
“好琴!好词!”
“咱子墨跟鱼大家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啊。”
“鱼大家,子墨是否算是完成你所出题目了?给咱们个说法呀!”
几人一起哄,也让沉醉的众人回过神来。
大家看向李子墨的眼神儿已经完全不同。
一首水调歌头,没有风花雪月,甚至没有诗酒风流。
那种仰视天阙,羽化登仙之感,实在是尽抒人们对于天地空灵的极尽想象,同时将天地人三才通过明月联系在了一起。
在座宾客不乏确实身负文才之士。
他们惊讶地发现,李子墨的词赋水准只怕还要凌驾于鱼花魁的琴曲!
这,这怎么可能呢!
因为内心太过震惊,都顾不得生出对李子墨的嫉妒。
陈孝儒更是面如死灰。
他最不愿意承认李子墨有真才实学,问题是他要从何质疑呢?
由他自己出的所谓“绝对”,被人家轻松对上来。
行,你说人家是靠着侯府请来的先生提前有所准备。
那这首词赋呢?
鱼花魁临场出了考题,以她的身份,纵然面对王公皇子也不假辞色。
总不能指责她早就与镇武侯府相勾结,专门帮着李子墨竖立名声。
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李子墨要如何在这样的情景下“作弊”。
陈孝儒自己都开始动摇了。
之前应天府中,对于这个侯府世子的传言是否有误?
自己就是误信了谣言,才会莽撞地挑起事端。
却不想,最后丢人现眼的却是他自己。
心中泛起各种复杂念头,对李子墨的印象发生极大改变的,不止是陈孝儒,还包括在场的所有宾客。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鱼花魁的身上,不知她是不是真要付出之前许诺的“彩头”。
难道真的要让李子墨跟鱼花魁孤男寡女共处一夜?
说他们是不信鱼花魁真的因此对李子墨倾心,而李子墨也不敢冒天下之韪对鱼花魁无礼。
可这等机会,谁甘心眼睁睁地看着落到李子墨手中?
过往有这等待遇的,数遍整个应天都不超过五指之数。
而且其人选皆有着惊才绝艳之才,又或者身份极为超然。
他们有心坏了李子墨的“好事”。
可是,听过了刚刚的词赋,又有谁还敢站出来,拍着胸膛说自己能作出更有水准的?
有些人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
鱼花魁不论琴技还是意境,皆为上品之选。
然而面对李子墨的词,似乎还要落在下风。
唯一评断之权落在了鱼花魁的手中。
她若真的不愿与李子墨共处一夜,大可以强行把李子墨的词赋强行贬低一番。
这样虽然过于刻意,但凭着在场众人的心情,绝对会附和鱼花魁,没有人会强行替李子墨出头的。
当他们看到鱼花魁的神态,心里直接凉了半截。
鱼花魁哪里是“不愿”与之共处,眼光中神采异异,似是已经被李子墨的词所折服。
“既然李公子已经依琴韵完成我的要求,小女子自然愿赌服输,今夜愿领教公子文采。”
“这……这怎么可以啊!”
“鱼花魁竟然……”
李子墨无视着所有人的铁青脸色,轻施一礼,脸上无惊无怒。
对于鱼花魁直接认输,而且兑现承诺,他竟然表现得极为平常,没有立即回应,反而先走到了陈孝儒的面前。
“哎呀,这次能得到与佳人相会的机会,还多亏了陈兄相让,在下怎么过意得去呢?”
李子墨的声音极大,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到他这副样子,别说陈孝儒了,其他围观之人也不由得暗捏拳头。
这小子,得了便宜还要专门卖个乖,着实可恨啊!
陈孝儒可没有与众人“同仇敌恺”之念。
听到李子墨的话之后,他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丢到了自己身上。
其中当然不可能有任何的敬仰和佩服,不用与之对视就知道绝大多数都是在嘲笑!
若他只是个无名小卒,那倒也罢了。
今日之事,无非捏着鼻子认栽,过得几日也没人再记得此事。
问题是,他刚刚高中新科榜眼,在应天府中的风头仅次于状元公。
现在,榜眼这个身份带给他的不再是家族与个人的荣耀,反而让他丢人的名声传播更远。
一天之后,整个应天府之人都会知道这位新科榜眼在文才上连区区一介“武夫”都比不过。
将来此事也会成为同僚之间的笑柄。
“李子墨!你!”
陈孝儒眼中喷出愤恨的火焰,将此事刻在心底深处,暗暗决心与李子墨和镇武侯府不死不休!
李子墨看着他的神情,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次的事明明是对方挑起,现在却完全输不起了。
似这等人,心胸狭窄,又毫无风范,哪怕有再大施展拳脚的舞台,终究不过是跳梁小丑。
假如那个位高权重的右相大人麾下,皆任用这等门生故吏,那倒好对付许多。
李子墨根本不会畏惧这种人物将来的报复,只需要借他的名声和脸面来杀鸡儆猴。
现在,其他暗中想以镇武侯府作为突破口,继续挑起朝廷抑武重文风潮的势力,只怕也会产生看不清侯府深浅的感觉。
未知可以令人顾忌,让对方暂时转移目标,为镇武侯府留出更多的时间,分析形势,找出应对之策。
当然,那些问题都是后话。
现在李子墨得到了鱼花魁秉烛夜谈的许诺。
凭他对于鱼花魁如今在应天府地位的认识,自然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他在陈孝儒与众宾客又嫉又妒的目光中,走至鱼花魁身前。
“多谢鱼大家给予机会,在下必沐浴更衣,以静尘心,绝不会令鱼大家失望的。”
看到李子墨表现得如此有风度,如此重视自己给予的机会,鱼花魁轻轻点头,脸上看不出是欣喜还是失望。
李子墨之才确实令人惊异,不过现在的表现与之前欲求见于她的“才子”们并无不同嘛。
她却不知道,自己把李子墨重视的东西,全然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