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有多糟糕,童厘的心情就有多好。
A市第一高中在五四青年节这天进行了一次大演讲。
演讲的人有学校的领导,A市的高级警部,曾在这里毕业的高精尖领域的学长学姐。
第一高中,顾名思义,它是A市最著名的高中,里面的学生不是凭着成绩在十几万人中挤破头,就是砸着巨款来的。
边煜就曾经在这所高中毕业,作为年仅24岁就成为A市中央商务区盘踞一方的巨龙而名声远扬,正因如此,他成为了今天被邀请演讲的嘉宾之一。
演讲当天却逢下雨,肌肤用力亲吻着挥之不去的潮湿,学校无奈只好把操场上的演讲转移到会议室。
学生们的低语似是轻风吹起的潮涨,因为他们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近这位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还是他们的学长,边煜的名字像是潮水中的浪花起起伏伏在众人之间。
不过敬仰归敬仰,关于边煜负面的八卦,风流、糜烂……像虫蚁一般,撒在社会的角角落落,肆意妄为的覆盖在蜜果之上。
树大招风,传闻肆起。
“上天能不能赐我一个深情专一的总裁啊!”
“赐呗,谁能赐过你啊?”
……
“不好意思同学,麻烦请走这边,我是今天会议室的值班同学童厘,这是我的工作牌,请跟着我来。”
……
伴随着雷鸣般激烈的掌声,标志着一下午的演讲终于落幕。
边煜还需要去趟学校办公楼签字才能走。
因为是青年节,学校晚修取消,学生们可以早早放学回家,所以演讲一结束,大部分学生就抱着书包撒开脚丫子跑回家。
但是童厘很不幸的落到了这天要值日。
边煜从办公楼回来的路上,才知道自己的手提电脑忘在了会议室,那里面还有今晚上桥梁工程的文件,所以他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这时,硕大的学校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签字的时候,校长老徐又拉着他说了一段时间的话,无非都是些客套话还有关于他父亲边培铭的马屁,耽误了太久。
学校笼罩在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下,边煜看到会议室大门上的钥匙,顺理成章的打开就进来了。
会议室里没有开灯,不清楚会议室构造的边煜在昏黑中摸着步子前行。
但是直到他来到他原来放手提电脑的地方他才发现,自己找错会议室了。
这个高中有三个大会议室ABC,他们在A会议室开会,但自己因为没看见标号跑到B会议室了,边煜无奈的咂舌,准备加快步伐出去。
然后他就发现,他进来的这个会议室的门是坏的。从外面可以打开,而里面打不开。
他刚刚进来时,看到门口挂着的钥匙丝毫没感觉到奇怪,也怪他自己太急,没想到那个钥匙放在那,就是怕有人不小心出不来。
所以他就顺理成章的把自己关里面了。
边煜心底叫苦,打完电话等待救援。
他的视线落在会议室的大门,外面说不定还有人。
不知是怎样的心理,他敲了几下门,大门被拍的直响。
没拍几下,一个男孩拿着扫把和桶从他身后过来,“你好。”
边煜被这身后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他一转身就看到一个有些紧张的脸蛋。
童厘语气些许紧张:“我刚刚听到你在拍门,就想着来看看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边煜看到他手里的扫把,“你是来值日的?”
童厘点了点头:“我叫童厘,是今天会议室值班的……”
边煜有些尴尬,在硕大的会议室里移动视线避免去看男孩的脸:“我不小心把自己关里面了,你能想办法把门打开吗?”
童厘似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他把扫把扔进桶里,然后伸出手想带他出去,但突然想到自己的手刚打扫完卫生,忽觉四周空气都冷了一下,伸手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本人是有点自来熟的一类人。
这就让他停滞的动作看着有些不知所措,这时,突然一双大手抓住他:“先出去再说。”
童厘刚刚的别扭就跟这会议室的灯光一样,边煜一个动作就给他全关了,他拉起他的手往另一边走,现在这么晚了,这边经过的人很少。
两人的相遇像是场故事一样。
“那你跟我来吧。”
边煜感受着男孩手掌的温度,跟在他后面走,给这些学生演讲的时候自己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不好看。原来这些会议室与会议室之间也是有门的,他真是后悔刚刚自己怎么就慌神忘了再多转转。
童厘似乎丝毫不在意:“您是边先生吗?我刚刚听您演讲了。”
边煜:“是的。”
童厘解释道:“我听同学说您很厉害,我在这个会议室值日,听到你拍门的声音才来的。”他刚刚在隔壁正好扫完地,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边煜被他带着来到A会议室,然后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和手提电脑。
边煜看着男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嘴角噙着一抹笑。
“你已经打扫完了?”
童厘:“嗯,我在这好长一段时间了。”
边煜走出会议室的大门,童厘把灯关上才跟他一起出来。
边煜:“谢谢你小朋友。”
童厘开心的笑起来,笑的格外好看。谁不喜欢和成功人士说话啊?
“不客气。”
两人分别之前有一段距离是一起的,边煜时不时低头看他,他发现男孩似乎很开心,甚至控制不住的哼曲。
边煜:“什么事这么开心?”
童厘眼神里的快乐似乎会拉丝:“今晚我妈妈要带我去外面吃饭。”
边煜很好奇仅仅是去外面吃饭就这么开心吗。
外面的乌云更厚了,童厘低语道:“我和妈妈很少能见面……”
边煜庆幸自己没有把刚刚的疑惑问出来,那是一种难言的情感,像扎不破气球的针,他很久没和这个年龄的孩子对话了,那唤起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没有哪个诗人写的出那是什么。
很明显这个男孩是那种把快乐情绪写脸上的人。他想起他高中的时候,即便自己过的比任何人都好,远在异地还是忍不住会给母亲打个电话。
边煜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想起自己曾经的求学时光,居然有点被感化:“你妈妈应该也很开心。”
他为了今晚,提前很久就计划好了一切。
两人分别之前,乌云还是撑不住雨水的打压破了皮,豆大的雨点凶猛的砸向地面。
童厘抬头看着天空,眯着眼睛看翻滚向前的云海,然后转了下视角和边煜对视上,冷雨过境,五月份的花香融化成风,吹乱二人交织的视线。
边煜记住了他的样貌。
童厘把一把有点生锈的伞递给他,自己转身向教学楼跑去。
边煜拉住他胳膊叫住他:“雨下太大了,你自己留着。”
童厘:“不用,我回教室拿书包,到时候雨就该停了。这把你留着吧,这里离大门还远着呢,不然电脑会坏的吧。”
边煜微惊的看着他,那干净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远远盖过了雨点,而那被风吹乱的发丝和蓝白色衬衫张扬的青春更是画成一抹夕阳。
他确实有工作,但他今晚没有牵挂的事。
“我们一起,教室不远吧?”
童厘愣了愣,意识到边煜说的什么,“那……好。”
他知道些边煜的声音,本以为不近人情,但是事实上,边煜好像挺好相处的……
他们两人走在学校的连廊上,童厘的呼吸些许急促,他不想耽误边煜的时间,快步回到班级把一些书一件件的塞进去。
边煜在外面等他,就在这时,连廊的尽头走过来一位老师。
这位老师身形高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遮盖不住那迷人的眼神,白色大褂随着一步一履的摆动似乎都带上烧人的魅力。
两人对视一眼,老师轻轻露出了一个微笑,“边先生,怎么还没回去?”
边煜语气有些冷人:“我等人。”
老师的镜片沉了一下,目光落在他手里熟悉的伞上,然后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里面的童厘,似乎明白边煜在等谁,眼神也就古怪了一些:“今天的演讲真不错。”
不知是不是常年生意上打交道的原因还是自己神经过敏,边煜感觉自己不想跟他说那么多。
边煜:“过奖了。”
这个时候,童厘正好从里面背着书包出来。
看清门口站着的人,童厘喜出望外喊道:“林老师!”
林鹭亭的笑容突然变得跟阳光似的,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道:“这么开心啊?”
童厘:“晚上和妈妈一起出去玩。”
边煜看着二人如此自然的交流,嘴角抽了抽。
林鹭亭瞄了一眼边煜,边煜脸有点阴沉,语气像是故意带了几分质疑:“和他吗?”
童厘摇了摇头:“不是。”
林鹭亭起身:“这样啊,快点回家吧,这么晚别和不认识的人乱跑。”
边煜抓了一下童厘:“该走了。”
童厘和林鹭亭招了招手两人告了别。
去往学校大门的路上,边煜:“那是你班主任吗?”
童厘摇了摇头:“是我们心理老师之前是我班主任。”
边煜:“你们关系那么好啊。”
童厘:“林老师在学校很照顾我。”
边煜觉得自己没必要问那么多,反正到了门口,他们再也见不到了,有老师照顾应该是好事。
雨确实就急了那么一会。
一把不大的伞,装下两个男人多少牵强,边煜只能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两人的一侧肩膀都湿成了水粉画。
边煜把伞还给他,微微弯下腰看着他跟他道别:“谢谢你,玩的开心。”
童厘回了个微笑,“边先生再见。”
边煜难得真心笑了下,他上车的时候,正好看到童厘上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司机是个女人,应该就是他妈妈吧。
童厘那时还是满脸笑容。
幸福是不是属病毒的啊?边煜感觉自己被感染了,嘴角有了点起伏,果然还是他太久没回味学生时代了,小孩烂漫的多。
他此刻对童厘的善意,只是因为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善会传染,会感化,当然,陌生人之间的善消散的也快。
……
但是那时的他再怎么神通也没想到,他们以后不是陌生人,三个月之后,他再次见到这个男孩,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是在夜总会的一个隔间。
他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缘分,远不止于此时一场雨,一段牵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