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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月肃已有孕八月半,按夫家宗族规定,已是非回族中待产不可的月份了。

幸而宗族离自家不远,也就隔了两座山两个镇子,他自己也一直很听话的把身子养好胎坐实了。不然的话,就他这个月份,指不定半途就因为颠簸而把孩子给提早生了出来。

因他此时情况特殊,马车一路上走的是又慢又稳,车子打造的宽敞且在里面垫了许多柔软的被褥,而前段时间狠忙了一阵子,特意空出时间就为陪他待产的相公也在他旁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所以虽然昨日已经行了一整日的路,且今儿一大早就启程,又走了快一上午,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疲惫与不适,反而兴致不错的在轻读四书中的一本——腹中孩儿似乎挺喜欢这种东西,他也乐意慢慢打发时间。

羽谯将自己的大手覆在自己夫郎搁在肚子上的手上,感受着因为夫郎念书而不时有动静的大肚子,里面便是自己未出世的孩儿,尚在娘胎里便已如此这般好学了,可见以后定然是个成能大事的人!看着那尖尖的大肚子,羽谯想到这不禁勾起了嘴角。

不经意的抬头见着自己夫郎的嘴唇似是有点干了,羽谯连忙倒了杯温水,喂到了颜月肃的嘴边。

颜月肃颊上带着一丝羞赧,轻轻瞥了他一眼似在嗔怪,却也张嘴慢慢的喝完了那杯水,孰料那个杯子刚离开唇,一块大小恰好味道鲜香的肉干就已经塞到了嘴里,这下嘴巴说不了话了,颜月肃无奈的看了羽谯一眼,认命的和嘴里的那块肉干做斗争。

羽谯看着那不时鼓起的腮帮子,如同那圆滚滚发肚子一般可爱,便忍不住用指腹去蹭了蹭,感受到了那软润的皮肤,也成功的再次得到了来自颜月肃的无奈眼神。

从未见过这人如此的孩子气过,从前也未曾见他次数如此之多的与我这般亲昵对我这般贴切,纵然可爱,却总让人觉得他的行径真是与那张成熟严肃的脸不太相合啊。颜月肃脸上带着浅笑的轻轻叹了口气。

保持一个姿势稍长点,颜月肃便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挺着肚子在相公的帮助下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羽谯则在颜月肃重新坐好的时候顺势把头贴在了那又大又圆的肚子上了,准备听听他未出世孩儿的动静。

然而还没等他把脑袋在他夫郎肚子上放好,马车突然停了,两人身子微微一顿。

羽谯等了一会儿,只听有些许动静,却没等到驾车的人说话,皱眉沉声道:“人呢?缘何停了?”

仍旧无人回答。

“福宝?福宝?车夫怎么了?福宝?”

还是得不到二人任何一人的回话,羽谯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火气,温声对颜月肃说:“夫人先在车里呆着,为夫且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嗯,你且小心点,我和孩子等着你。”颜月肃一手撑腰一手抚了抚又有了动静的肚子,神色间有些担心。

羽谯摸了摸颜月肃的脸,安抚道:“不会有事的,夫人放心。”

然后便下车了。

原本驾车的车夫不知道跑到哪里了,羽谯还没转身,就听到了应该在最后面保护他们的大伯家堂弟的声音。

“呦!大哥找人呢?是不是在找这个车夫?”羽明诚骑在马上咧着嘴,笑的一脸灿烂,身边都是原本要跟着他回宗族的人。

他指了指正一脸谄媚站在他旁边的车夫,看到了福宝他才恍然大悟的加了一句,“哦——还有你的管事,看我这记性,小弟记性不好,还望大哥见谅啊。”

说的有礼,却未做出分毫符合礼数的行为,脸上的嚣张,让羽谯面沉如水。

“想要继承权和这家主之位?”

“还是大哥想的明白。”羽明诚面上一哂,手一招,旁边的福宝就主动的把几张纸快步上前递到了羽谯手里,然后在羽谯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神里,低头瑟缩的立刻退了回去。

羽谯略略扫过内容,脸上尽是嘲讽,“爷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庶弟还真是让爷大开眼界啊。”

“是吗?弟弟我还可以更厚颜无耻点呢。”羽明诚话音刚落,羽谯身后的那匹驾车的马儿便突然受惊狂奔,车内传来颜月肃的一声惊呼。

羽谯脸色突变,扔下纸转身狂追马车,边追边怒吼,“混账!羽明诚!若我今日不死!那么归日便是你身死之时!”

羽明诚眉头一挑,翘唇不屑的嗤笑一声,显然没把羽谯的话当回事。

他没想到,自己那颇有经商头脑的大哥居然会那么在意他那怀了孕的双儿夫人,他们看起来分明只是表面的夫夫而已。

不过即便没有他那大哥签字也无妨,反正在他的计划里这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一环,被做了手脚的马车和马匹,以及这条故意被带偏的路,就算他那大哥和挺着大肚子的双儿大嫂有再大的能耐,此刻,也不过是无能为力的人带着一个天大的累赘。

秉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信念,羽明诚满是阴毒的眼神盯着那已经挂在了车上的大哥,拿来一把弓箭瞄准了便要射。

箭离弦,钉入车身,可惜只射中了他大哥的衣角。

羽明诚知道他那亲大哥会用什么样的眼神和表情看他,所以在看到他好不容易爬上马车的大哥拉着缰绳试图控制马匹,缰绳却突然断裂,整个马车都随着马翻入旁边的悬崖时,他笑的开心而肆意,挥手悠哉的调转马匹走了,还边走边哼曲子。

而这边,若不是羽谯学过些拳脚功夫还时常锻炼,怕是不能爬上这被惊到的马匹拉跑的马车,刚把脚收上来衣角便被一只利箭钉住,他恶狠狠的回望了他的庶弟一眼,然后一把把衣角扯破,拉住缰绳想要控制住马车。

却不曾想缰绳突断,眼看马车就要翻入崖内,他唯一能做出来的动作就是窜入车内,牢牢抱住自己的夫人,将人护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抵挡马车坠落所带来的伤害。

马匹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而崖内向来云雾缭绕,水汽氤氲,所以在陡峭的崖壁上生长了不少不知年岁的怪树,给那坠落的马车缓了不少掉落的冲击,翻滚着的马车更是被一棵生长的异常茁壮的古木给掀到了一处长满了厚重野草的缓坡上,最后砸进了一处深潭,残破的车身沉了底。

羽谯到底是个练家子,也熟悉水性,本来被马车摔的几近晕厥的脑子,却在泡到水里的时候瞬间惊醒,忙抱着晕过去了夫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这才免于没有被摔死却因被困在马车里而被淹死的下场。

二人从冰冷的潭水里露头,羽谯还没来得及感受死里逃生的喜悦,就看到了自己夫人苍白的面色和痛苦的表情,以及他忍不住想要蜷起来的身体。他这才想起来,他的夫人可是一位挺着八个月大肚子的孕夫啊!

羽谯面色瞬间吓的雪白,奋力带着夫人向岸边游去,边游边说:“夫人,你挺住,相公马上就带你到岸边了,你挺住!挺住啊!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谈霜!有相公在!”

被叫了字的颜月肃痛的说不出话,只能咬牙轻轻点头,忍着痛不乱动,好让相公尽快带自己上岸。

等羽谯的脚碰到了地,便立刻把颜月肃打横抱在怀里,大步艰难的从水里走向岸,“霜儿,你忍着点,相公马上就带你到到岸上了,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颜月肃咬牙锁眉,一手狠抓肚子上的衣服,孩子在他肚子里动静极大的翻滚着再加上后面渗出来的温热液体,这让本就身体不适的颜月肃心里很是恐慌,眼泪都在眼眶里了,却没敢掉下来,他怕他一哭,松了这口气孩子就真……

羽谯慌忙找了个平地就把人温柔的放了下来,脑子一团浆糊的焦急道:“霜儿,霜儿你怎么样?”

听到相公的焦急呼唤,颜月肃含着泪,语气可怜又害怕,“远哥……孩子……孩子……”

羽谯字阅远,颜月肃一般是不会那么脆弱的叫他远哥的,看着自己夫人握的爆青筋的手背,以及紧紧闭合着的双腿,他颤着手掀开水湿的衣服,见到了晕开在洁白衣服上的那抹刺眼的鲜艳。

“见红了。”羽谯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耳边的世界骤然安静,颤抖着声音说。

想法被证实,颜月肃倔强的咬唇偏过头去,眼泪直打转却没有掉下来,看的羽谯一阵揪心,连忙把人抱到怀里安慰:“见红了也没事,这小子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了,就是早了那么几天而已,咱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还能囫囵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是那小子该出来了,好霜儿不怕啊,不怕。”

“嗯。”颜月肃咬唇含着眼泪靠在羽谯怀里,谁知腹内突然传来一阵疼痛,疼的他一抽,“啊——”

吓得羽谯一哆嗦,神情慌张的问他,“肚子疼的厉害?是要生了吗?”

颜月肃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但是腹中疼痛绝非一般,只能咬牙忍痛,胡乱的点头。

“这可怎么办,周围荒无人烟的,别说接生婆了,就是连个躲雨的地方都难找,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羽谯抱着颜月肃四处张望,着急的都快头顶升烟了,却没有半点法子。

“远哥,你,哈啊——你别慌,你也不想,我把孩子,直接生在石头上吧,嗯哼——我记得,记得哈——马车里有不少能用的东西,你,你呃——去水里把东西捞起来,趁着还有太阳,把东西晒一晒,就算不干,也比,嘶——也比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强不是?你也不想,呼呼——不想孩子一生下来,连块裹身布都没有吧。”颜月肃靠在羽谯怀里疼的气都喘不匀。

“对对对对!还是霜儿你想的对,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羽谯恍然大悟,温柔地把颜月肃放在地上,立马一瘸一拐的跑向水潭捞东西去。

颜月肃见此本是想问羽谯的腿怎么了的,结果腹内突然一阵疼痛让他瞬间忘了这个事情,只能无力的安抚着腹内躁动不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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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孕身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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