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谯看起来还颇为这件事感到骄傲,若是颜月肃安稳的在家中待产,那这些事情他就算知道的再多,真到了该生产的那一天也轮不到他帮忙,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若不是他先前知道了一些相关事宜,就如今这情况指不定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这是羽谯不敢想的。
颜月肃被羽谯给逗笑了,刚想说话却一阵阵痛袭来,让他停住了脚步,捂着肚子,咬牙轻声喘气。
“又疼了?”羽谯有些心疼的摸上了颜月肃的肚子,掌下皮肉紧绷让他不敢使上分毫的力气。
“不碍事,还能走。”颜月肃把腿分的更开了,双腿微屈似站不直般,在羽谯的搀扶下慢慢往前走。
又走了一小段路,阵痛已经过去,颜月肃只觉得双腿无力,已经有些走不动了,便要停下来歇一歇,羽谯则屈膝半蹲,让颜月肃坐在自己腿上歇息。
羽谯用袖子轻轻拂拭掉颜月肃额头上的细汗,心疼道:“辛苦夫人了。”
颜月肃摇摇头,“若我能将孩子好生诞下,此番磨难能安然度过,这些辛苦不算什么。”
“别说不吉利的话,你和孩子一定都能好好的,到时候我带着你和咱们的孩子回家,再好好收拾那个害我们的混账东西出气,到时候你说怎样罚他,我便怎样罚他,定叫他不得安生,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羽谯的眼神冷厉,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他若是没点手段,也不能在生意场上立足。
堂弟羽诚若是单单算计了他,他或许还能顾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大发慈悲,大人不计小人过,然而他却连着自己怀孕的双儿夫人及未出生的孩子都给算计了,若不是他们命大,此时怕是已经两尸三命无力回天了。
这笔账已经严重触及到了他的逆鳞,此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他作为一个不肯吃亏的商人,这笔帐,可是要翻倍偿还的。
“嗯,相公莫气,有相公这般护着我们爷俩儿,霜儿定能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到时候我们一起收拾那个害我们的人,如何?”颜月肃抚了抚羽谯的胸口。
“继续走吧,早些赶到地方,也方便准备些东西。”
“好,听你的。”羽谯扶着颜月肃站起来,继续慢慢悠悠的往前走,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透过林叶洒在二人身上却也无甚温度。
纵然挑的路径相对平坦,却也走走停停,快中午了也没到地方,颜月肃挺着大肚子,忍着阵痛走的颇为艰难。
苍白的脸,额头上都是汗珠,双腿微曲发抖,唇上都被咬出了印子还干出了死皮,咬牙忍着阵痛的痛楚,好多次都疼的腿软直接倒在羽谯怀里,看的羽谯心疼的眼圈都红了,不止一次要求抱着他走,却每次都被拒绝。
“现下我羊水还没,没破,嗬呃——孩子本就早产,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将他生下,我,我怕,我怕再出了什么岔子。”颜月肃被羽谯揽在怀里,全部重量都压他身上了,羽谯抿着嘴给他擦汗。
“可是……你看你都辛苦成什么样了,当真叫我心痛如绞啊!”
“只要孩子好好的,辛苦点也没什么,我们现在没有大夫也没有药,只能靠自己扛着,相公莫要担心,孕育子嗣本就是我的天赋,会没事的。”羽谯的眼睛红着,颜月肃却心里甜着,三年的相敬如宾,却不如这三天的相处让他觉得幸福。
“唉,到底是我没用,竟然被那种货色算计,还算计成功了,我真……”羽谯刚出口的丧气话就被颜月肃用手堵住了,看颜月肃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羽谯很自觉的停住了。
颜月肃见他那么识相,把手使劲儿一松,“再说那些丧气话,你就别管我们爷俩儿了,立刻从这儿爬上去找你那堂弟算账去!”
完了,夫人生气了!羽谯心中一凛,立马赔笑求饶,“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为夫不该总说那些丧气话,提那个丧气的混蛋的,夫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有大人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小的这张破嘴吧。”
羽谯那般谄媚的模样,叫颜月肃有好气又好笑,这傻兮兮的样子怕是他的父母都不曾见到过,故作嫌弃的用手指戳着他的脑袋推一边去,“谄媚!成何体统!若是再让我见到你那丧气的嘴脸,我就带着孩子走的远远的!省得看着心烦!”
“哎哎哎,好好,我可不能没了你们爷俩儿,保证不丧气了,叫夫人孩子看见心情不好,是为夫的错,该罚!该罚!”羽谯拿着颜月肃的手在自己嘴上连拍几下才停手,果见颜月肃笑了。
“贫嘴!继续走吧,都快日上中天了还没到,再磨蹭我怕来不及。”颜月肃迈开步子,撑着腰扶着肚慢慢的腾挪。
那还不是你不让我抱你去,才这个时候都没到的?羽谯默默的腹诽。
一步,两步,三步。
颜月肃刚迈出去三步便又是阵痛,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这让颜月肃有点焦心,然而还没等他忍着痛再走一步时,一股温热的液体就从那里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腿根蜿蜒而下。
之前有落过红,以至于都这个时候了,颜月肃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羊水破了还是……他不敢想。
“相公……”颜月肃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有东西流出来了……”
“啊?”羽谯也是被之前的落红吓着了,往颜月肃腿上一摸,摸了一手温热湿漉漉的感觉,让他的心头猛然一跳,将手抽出定神一看,见到不是鲜红的血液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别怕,是羊水破了,你的羊水破了而已。”
颜月肃松了一口气终是忍不住疼痛倒在羽谯怀里,“嘶——啊……羊水破了,下面的产程就要加快了,唔……得赶在羊水流干前把孩子,哼……生下来,呼呼……不然,不然我……啊……我和孩子都难保……嗯……”
羽谯立马把人打横抱在怀里,严肃着脸,疾步向茅草屋走去,“夫人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尽快到那茅草屋中生产。”
走了那么久,忍了那么长时间痛楚,现在羊水破了,颜月肃松了口气却也已经有些疲累了,乖顺的一手揽住羽谯的脖子一手,尽量缩着腿让羽谯好抱一些。
人在逆境中总能激发出隐藏着的无限潜能,这不是,羽谯身上有落下摔出来还没好的暗伤还背着些东西,又连轴操劳生存没有好好休养,现在还能抱着羊水都破了的临产夫人在野林里疾走,放在以前他怕是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这般扛事的。
羽谯一心只想着赶路,那股逆境激发出来的生力被他用了个十成十,路走的稳手抱的稳不说,就连脚程也快了不少,赶在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就把人带到了地方。
一脚踹开门,先把颜月肃轻轻的放在唯一的一个能坐的木墩子上后,就迅速的把背上的东西解开,一抖展开,也不管掉出来的瓷壶会不会摔碎就要铺床,这破木板搭的床榻他一早就收拾了,刚把东西放上去就听到了颜月肃的阻止。
颜月肃咬着牙忍痛,轻声对羽谯安排,“生孩子的羊水血水,哼……会弄脏被褥,先找些东西,随便垫着,再铺一床我们的东西,这样啊哈……也方便生产完换东西,也省的到时候被褥都脏了,没有能用的东西了啊——哈——哈嘶——”
“哦哦哦,对对对。”羽谯一拍脑门恍然道。
然后又把东西拿下去,把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扯出来的破烂被褥垫在底下,手忙脚乱的弄好才把颜月肃抱上去。
还突然开窍的把颜月肃下身的衣物褪了个干净,在他曲起的双腿上搭了他们先前在车上用的薄被。
颜月肃这会儿没那么疼了,就看着羽谯杵在床边嘴里嘟囔着:“……大夫还说过,生孩子需要热水,干净的剪刀,最好备着老参……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热水一会儿就能烧好,匕首可以代替剪刀,但是老参怎么办?连党参都没有去哪儿弄老参啊……哎呀……这可怎么办啊……唉……”
羽谯急的额头冒汗,站在床边直打转。
“相公。”颜月肃看不下去叫了他一声。
“哎,哎!怎么了夫人?”羽谯立马俯身到颜月肃旁边,等着夫人发话。
“你再这么转下去,连热水都没有了!”颜月肃点了点羽谯的脑门,“而且大夫只是说老参最好备着,也没说一定有用,我怀胎时你们把我这身子将养的好着呢,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也不差这一点。”
“那不行!万一真……”羽谯立马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是说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颜月肃美目倒竖,“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热水你也别烧了,孩子我也不生了,你去找那老参和它过吧!啊……嘶……”
阵痛又来了,时间间隔比上次还短,痛楚也比上次更强了,颜月肃一时不察差点给疼的背过气去,气也不敢喘,声音也没有,就张着嘴,满脸的痛苦。
这可吓坏了羽谯,手抖的跟筛糠一样,脸都白了,夫人霜儿的来回叫着,等颜月肃缓过气来他才把心略略放下些,握着颜月肃到手不住的在脸上蹭,声音有些发虚,“我这就去烧水,等我,等我回来陪你。”
颜月肃颇有些艰难的点点头。羽谯就跟被狗撵一样,抄起屋子里的大罐子和脏污的木盆就往外冲。
颜月肃则在心里默默念着《达生篇》里的临产六字箴言“睡、忍痛、慢临盆”,这些天他一直睡就是在为生孩子留足精力,而现下羊水刚破产程刚开始,按箴言当忍着蓄力。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