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睿渊二十六年,西境浅碧山,神女峰。
传说神女峰上有仙人居住,传说而已,谁都没有见过。
此时正值七月孟秋,外头暑气还在缠绵,浅碧山里却已经落过了两场雪籽。
一个年轻采药人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爬到神女峰的山腰,希望能够赶在大雪彻底落下来之前采几株珍稀药草,到城里卖个好价钱,好给心爱的姑娘打支银簪。
其实,采药人腰侧的布袋里已经装了两株上好的野山参。但一想到这次下山之后要等到明年初夏才能再次进山,他就想再往上爬一爬。
十分幸运的,采药人发现左上方峭壁的缝隙里有株芝草,离他只有丈余,登时喜不自禁。
“啊,太好了!”
可采药人没有发现的是,在比芝草更高的地方,那里凸出来一块峭壁,上面挺立着一只体型硕大的兀鹫。这只兀鹫的毛色几乎与峭壁融为一体,已经盯着采药人看了很久了。
而兀鹫也没有发现的是,在它头顶更高的地方,一青一玄两条人影裹挟着雾气从白皑皑的山顶上掠下来,跟流星一样你追我赶穿云而过,正朝山腰奔来。
山腰处,采药人借助壁虎爪爬过峭壁,却在距离芝草一臂半的地方被拦住了。
面前的山壁光滑得跟镜子一样,蚊子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更何况他?
“怎么办呢?”采药人皱着眉想。
芝草就在眼前,要还是不要?
自古富贵险中求,草民和王侯将相都不例外。
采药人很快就做了决断。
他解开腰间保护用的绳子,将全身重量集中在两只脚尖跟右手上,以生命为赌注,换出半只手臂的距离,刚好够他的左手摸到芝草。
“这芝草成色真好!”采药人高兴极了,冻得发青的脸上情不自禁浮起喜色。
就在这时,兀鹫动了!
这畜生张开硕大的翅膀,附身冲向采药人,打算将采药人撞下悬崖摔个稀烂,然后再饱餐一顿。
劲风比兀鹫更早扑到采药人身上,采药人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登时退了个干净。惊惧之下,采药人脚下一滑,就掉了下去。
“啊——”
生死一线间,一道青影从上方飞下来,捞了采药人一把。与此同时,一道玄影落在兀鹫背上,以力将兀鹫生生推了出去。
变化来得太快,采药人只觉得自己先是在往下掉,然后又往上飞,好像在腾云驾雾一样,脑袋晕得十分厉害。等到不飞了,五脏六腑又一阵翻江倒海,只想吐个痛快。
“呱——”
兀鹫挣扎了几下,感觉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背上的东西,干脆侧身撞向山壁。它背上的玄影则趁机跳上山峰,与青影一起消失在一块峭壁之后。
兀鹫丢失了猎物,围着峭壁来回飞了两圈都没有找到该死的偷袭者,只能不甘心地飞走了。
寒风吹醒采药人,他回过魂,这才发现自己就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举目四望,他已经找不到先前采到芝草的地方了。
“神女显灵,一定是神女显灵了!”
想到神女峰的传说,采药人赶紧跪下来磕头。
“多谢神女救命之恩,多谢神女……”
白青蓝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成了“神女”,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因为,她跟她师父的比拼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白青蓝和她师父方九天救完人之后去势不减,似二龙戏珠一样绕过几处峭壁,轻功堪称登峰造极。
随后,两人相继通过一道堪称鬼斧神工的天梯,向上来到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入口。
穿过山洞,眼前的景色陡然大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碧蓝的大湖,湖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先前害得采药人差点没命的芝草在这里遍地都是。
湖的尽头是一面光滑如镜的山壁,高耸入云。
在镜壁的顶部,一根松枝斜斜地伸出来,微风不摇。
这里就是神女峰福地,位于神女峰山腹之内。跟外面终年积雪不同,这里四季温暖如春,终年长林丰草。而师徒俩的家就在镜壁顶端那棵松树后面。
只是,这镜壁高达百丈,且全无落脚点,师徒俩怎么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师徒俩对视一眼,忽然同时一振双臂,身形跟惊鸿一样拔地而起,一飞数十丈。不等势缓,两人几乎同时伸手在镜壁上一按,身形再次拔高数十丈,扶摇直上镜壁顶部。
风都跟不上师徒俩的速度,只捕捉到了一段浮光掠影。
最终,白青蓝抢先半步落在那根伸出来的松枝上。
“师父,我赢了!”白青蓝笑盈盈地道。
“不错,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了。”方九天由衷地赞道。
“都是师父教导有方!”白青蓝得意归得意,但也不敢居功,再次向师父行礼。
白青蓝身量高挑,生得桃花玉面,宛如从画中走下来的仙子。方九天则身长八尺有余,肃肃如松下之风,高而徐引。
不管谁见了,都得赞叹一声“神仙师徒”!
但神仙师徒也是要食烟火的。
“师父,今儿想吃点什么?”白青蓝飘下树,让她师父先走,自己跟在后面问。
当年方九天找到这处福地的时候,镜台上面就有座木屋,只是不知道多久没有住过人,落满了灰尘。方九天略微收拾了一下,就成了师徒俩的家。
“水缸里还有一尾鱼,烧个鱼汤吧。”方九天道,“再烧个青菜,就够了。”
鱼是底下大湖里抓的,白青蓝隔三差五就下去一趟,练功与吃喝两不误。
至于菜嘛,则是师徒俩自己种的,就在屋旁,绿油油的,看着特别喜人。
正说着,两只兔子从菜地旁边的草丛里弹出来,蹿到白青蓝脚边蹦哒不已。
“大白小白乖,先自己去玩一玩,一会儿给你们吃芝草。”白青蓝弯腰拍拍两只兔子的脑袋,兔子听懂了她的话,欢快地跑开了。
进屋之后,师徒俩合作,一个生火煮饭,一个洗手做鱼汤,不多时就端出了一菜一汤。
算不上丰盛,但对师徒俩来说已经足够了。
山上岁月清淡,师徒俩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