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视线定定的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人,单瞧样貌年纪,确实是极为般配的一对璧人。
要说女儿和顾卿私定终身,他不信,多半两人有事瞒着他。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思,他不愿过多干涉,免得伤了父女情分。
但为了女儿的将来,他还是不得不多问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国公爷自己同意可不行,需老夫人点头,亲自上门提亲,我才能将女儿嫁给你。”
勋贵之家好进不好出,沈父没忍住给顾卿设了个门槛。
顾老夫人的行径闻名京都,不惜以死相逼让顾卿娶自己的亲侄女儿,可见是个拎不清的,一定会极力反对此事。顾卿若真心求娶,让老夫人过来下聘,便证明他能做镇国公府的主,寒月嫁过去有他护着,也不会受太大的委屈。
老夫人若不来,那是顾卿没本事劝动自己的母亲,不是他沈家拿乔拒绝,两家就当没这回事儿,各不相干。
“父亲!”
沈寒月忍不住出声想要为顾卿说话。
顾卿是她请来的救兵,可不是泥捏的雕塑,人家替沈家出头,救她于水火之中,反过来受沈家刁难算怎么回事?
“岳父大人且安心等几日,待小婿准备好聘礼便来求亲。”
顾卿十分痛快的改口叫岳父,仿佛看不出沈父给他挖的陷阱,他不是小气的人,也曾有过一个很好的父亲,理解沈父一片慈父之心。
不管真娶假娶,要娶人女儿,就该拿出诚意来,扭扭捏捏躲在女人背后才是孬种。
没想到顾卿张口就喊岳父,沈父被他的厚脸皮震惊到,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沈寒月低着头,耳根泛红。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了,这镇国公看上去挺正经的,刚才在门口也挺正常的,怎么私下里行事如此……如此……
她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顾卿自觉得了允准,自己站起身,顺手将旁边出神的小姑娘也一手拉起来。
“既然事情定下了,小婿就告辞了,岳父不介意寒月送我一送吧?”
这声岳父让沈父尴尬的手虚空抓了抓,最后只是无奈的挥手:“去吧,去吧。”
沈寒月的手腕被男人的手掌攥着,隔着夏季轻薄的衣料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让她有些微的不习惯,但并不讨厌。
两人走到门口,顾卿体贴的放开了她的手,怕被人看到损了她的名誉。
如果她还有名誉的话。
沈寒月不知道顾卿让她出来有什么话要说,只能跟着他慢慢的走,等待他开口。
等两人走到无人的鹅卵石小径上,顾卿停下身形,拿出一支翡翠镯子递给她:“这是我祖母的遗物,留给未来孙媳妇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他没和其他女子接触过,但知道男女定情是要交换信物的,别人有的,她也要有。
沈寒月以为顾卿是要谈正事,可能是葡萄酒方子,可能是不满被沈父为难,可能是责怪她将事情闹的太难看损了名声。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送她礼物,还是这样贵重的礼物。
一向口舌伶俐的沈寒月难得有些结结巴巴:“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镯子水头足颜色正,品相极佳,不说其价值,这份心意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老人家给未来孙媳妇的礼物,给她一个假媳妇算怎么回事?万一以后和离了,她是还给顾卿呢?还是直接转交给顾卿的新妇呢?
不管怎样都很奇怪吧!
这条小路很窄,两人靠的极近,顾卿一垂头便能看到少女卷翘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像是翩飞的蝴蝶。
她一身素色衣衫,只用了一根玉簪挽发,未施粉黛,却艳色撩人,微风过处,带起一阵淡淡的甜香,让顾卿心中升起一丝说不出的异样。
她这样软乎乎,毫无攻击力的样子,像是晋元帝百兽园中的小鹿,让他忍不住想要触碰一下。
这样想着,他也这样做了,他第一次冒昧的握起女子柔软的手,将手中的翡翠镯子套了上去。
女子的手细软白嫩,柔若无骨,好似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扭断,紧张的他急忙松开,生怕一不小心伤到了她。
“这镯子不贵重,是祖母的一片心意,你就当戴着玩儿了。”
顾卿松开沈寒月的手后下意识的握了握,仿佛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沈寒月也没想到他直接上手,心中暗自嘀咕,他不会对她有意思吧?她抬头看向顾卿,见他一脸严肃,认真的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心里刚升起的疑云立刻烟消云散,这拽的二五八万的表情,定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有一点点遗憾?
顾卿刚把心里的念头赶出去,见沈寒月看他,立刻绷紧了神经,冷着脸道:“天气暑热,你回去吧,我自己出去就是了。”
沈寒月见他板着脸,一副你不要烦我的表情,以为顾卿嫌她麻烦,躬身行礼告别:“今日的事,多谢国公爷,寒月便不多送了。”
她是真的感激顾卿,两人身份本就悬殊,南安王府这一闹,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南安王府妾室,私定终身,毁约,这些罪名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足以毁掉任何一个未婚女子。何况是全部加诸在她身上呢?顾卿即使装聋作哑不出面,她都可以理解的。
顾卿关键时刻的出现,足以证明他人品贵重,重情重诺。
而且,顾卿若是再晚来一些,她就真的要走投无路报官了。
顾卿知晓她的意思,不想她将这点微末小事情看的太重,徒增压力,于是故作不在意的没有开口,只微微点头示意,算是领了她的谢意,转身快步出去。
……
镇国公府里,老国公夫人程氏出身低,乡野长大的女子见过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到了京都以后整日闷在后宅十分受不住,老国公去世后这种生活更让她难以忍受。
王嬷嬷为了逗她开心,每日里去市井打听些京中的新鲜事儿来讲给她听。
此时,这程氏正半躺在贵妃榻上吃着西瓜,听王嬷嬷讲城西入赘的富商在梨花巷子里养了个外室,被夫人捉个现行的故事。
兴头上呢,门外疾步进来一个小丫头:“老夫人,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她讲手上的银叉子一扔,脸上透出几分被人打扰的不悦。
王嬷嬷见状连忙呵斥:“喊什么喊!吵到老夫人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