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台起身对赵昀行了个右掌抚左肩并弯腰的郑重礼节道:“察恪尔的公主在大宸受到陛下与太后的爱护,实在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也是长生天在护佑着公主。臣出使前,大汗还叮嘱了臣另一件事,昨日臣也向皇帝陛下递交了察恪尔大汗的国书,希望求娶大宸的静乐公主,继续两国秦晋之好。”
阿布台的汉话说地流利,他见上首的皇帝仍含笑点头,又继续道:“听闻静乐公主端庄贤惠,颇有大宸公主的风姿,我察恪尔大汗也是诚心求娶,不知臣今日是否有幸得见公主玉颜,以便将察恪尔汗国最宝贵的天山明珠交给公主。”说罢,他身后的侍从便躬身呈上了一个锦盒。
此言一出,殿中有一瞬的寂静,宁修仪的脸色都变了,立时看向赵昀。陆暄仪放置下手中的酒盏,极为端庄地笑道:“今日当真是不巧的很,静乐公主前两日染了风寒,正在养病。恐怕是不便出来见使节王爷了。”
阿布台为难地看着陆暄仪:“可大汗有命,臣也不得不从啊。”
陆暄仪仍然是笑地端庄娴静,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心里的紧张:“大汗之命,您自当遵从,可公主正在养病,实在难以病容见客,否则若是传扬了出去,公主声誉受损,您又如何向陛下和大汗交代呢?”
阿布台还要再说,宁修仪急忙道:“是啊,十一叔。大宸的女子素来金贵,即便是定了亲,在成亲前也是不能随意见客的。”
赵昀的面色沉下几分,由着陆暄仪为他布菜,并不说话。陆暄仪也不想气氛太尴尬,便对宁修仪笑道:“既然是察恪尔汗国的至宝,若使节王爷放心的话,便先交由宁修仪暂时保管,待来日静乐公主病愈后再转交如何?”
阿布台的心里已是又急又恼,可偏偏面子上不能表露地太多,只能假做叹气和遗憾的深情:“既然大宸的皇后都这么说了,臣便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便示意让侍从将锦盒呈给宁修仪。
那锦盒仿佛是不是装了件稀世珍宝,而是一个极为烫手的山芋,宁修仪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并没有多久后,宴席便散了。
皇后本想让宁修仪伺候赵昀回兰陵宫里休息,赵昀却直接牵起陆暄仪的手走了。醒酒汤刚煮好,可还烫地很,陆暄仪只能让流影先送去凤仪宫。
一路上赵昀都没有说话,只闭着眼睛养神,呼吸声略粗,陆暄仪猜测赵昀是动怒了。
回到凤仪宫后,早已有雪时等人备好了热水,陆暄仪便伺候着赵昀洗脸浣手,又饮了半碗醒酒汤。赵昀面色不虞,凤仪宫的人自然表现地极为小心有序,既不能给皇后丢脸,更不能撞在枪口上来个皮开肉绽。
赵昀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宫人们也跟着都退在了殿门外。陆暄仪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赵昀的霉头,在博山炉中燃了一片安息香,也陪着赵昀一起躺下。
“真是没想到胡人奸猾如此。”赵昀的声音并不愤怒,但心头的气还未消。
陆暄仪顺一顺赵昀的心口,道:“只要陛下不愿将静乐公主嫁去察恪尔,咱们便见招拆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了去。”
赵昀点点头,如前几日在建章宫中一般,伸出手指去抚一抚陆暄仪的额头,再开口时已是柔和的声音:“这两日怕是要辛苦梓潼了,朕想让梓潼和母后商议出一个人选来。”
“不如让德妃姐姐也一起参详着。”陆暄仪想了想,又添了这句。
“准了,”赵昀似是想起什么,手指一顿:“阿布台说要将劳什子天山明珠献给静乐时,德妃是不是不在位子上?”
“是,德妃姐姐说要更衣,之前便出去了。”陆暄仪如实说。
“嗯。”赵昀闭上眼,收回手来搂着陆暄仪的纤细如杨柳的腰肢,很快就睡着了。
赵昀睡了近一个时辰,醒来后也没有要摆驾去别处的意思,而是索性让邓远搬了些折子来凤仪宫,就在凤仪宫的书房里处理。
邓远敏锐地嗅出了不同的味道,咱们这个陛下之前的十三年里,可从未留在凤仪宫中处理过朝政。
陆暄仪劝了赵昀一句,赵昀却浑不在意。折子搬来之前,还饶有兴致地看了并品评了陆暄仪的写的字,之后在书房批阅奏折时,陆暄仪说地嘴唇都干了好久,赵昀才让陆暄仪回椒房殿去交代晚膳的事。
中午赵昀喝了好几杯酒,宴席上的菜肴也多以荤腥为主,是以晚上就清淡地多,一道凉拌时蔬和一道薏仁冬瓜汤,让赵昀赞了一句,还下令打赏。凤仪宫里的厨子也高兴地很,三天两头地受赏。
晚间就寝时,陆暄仪想了想还是劝了赵昀一句:“陛下这两日若不得空去兰陵宫也别怪宁修仪,下午的事宁修仪未必知道。”
赵昀一时无话,陆暄仪也不便再劝,只静静地躺在赵昀的怀里,在她快要睡着时才听到赵昀说了句:“就依梓潼的。”
次日一早的请安,宁修仪倒是来了,陆暄仪也不免叹一句,宫里的女人就是难。
谢昭容和程淑仪的面色都有些不大好,陆暄仪视若无睹,一句也没提太后的懿旨。
随意听着妃嫔们闲聊了几句,陆暄仪一时没注意,不知是谁说了句乞巧那日是萧婕妤的生辰,陆暄仪也随口问道:“萧婕妤的生辰想如何过?”
萧婕妤面色微红,笑了笑:“不过想在钟粹宫里摆一桌席面,请皇后娘娘还有其他娘娘们一道来小聚片刻。”
皇后微微点头,看了德妃一眼,德妃心中一阵烦闷,并不看皇后,也不看萧婕妤,淡淡道:“让内务司去置办便是,这点小事就不必来回话了。”萧婕妤讪讪的不再说话,一旁的钱婕妤倒是嗤笑了一声,萧婕妤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钱婕妤却不做声了。
气氛有些尴尬,陆暄仪便叫散了,德妃被她留下,而宁修仪也是有话要说。陆暄仪便请德妃先去偏殿吃茶,让宁修仪陪她去花园里散步。
宁修仪犹豫了半天,委屈道:“皇后娘娘,昨日的事妾实在是不知情啊,陛下他,他不会怪妾罢?”
陆暄仪叹口气:“姐姐也别忧心,腹中的孩子要紧。昨儿个本宫劝了陛下,姐姐入宫几年,也应当相信陛下。”
宁修仪红着眼眶点头:“娘娘的话就是给妾吃了颗定心丸。哎,我若早知道有这样的事,一定不会让昨天的事发生,还是怪我想地不周到。还有万宝林的事,近期也真是......”说着就摇了摇头。
陆暄仪携她往亭子里坐下:“万宝林的事姐姐就更不必忧心了,她是什么身份,眼下又有什么能大地过姐姐腹中的孩子?待她的膝伤好了,就再也不会让姐姐为难了。”定定看宁修仪一眼:“姐姐是个明白人,本宫说地你可都明白么?”
宁修仪郑重地点头,又向皇后福身道谢,她知道皇后与德妃还有事要商议,便识趣地告退了。
这个皇后与先皇后完全不一样,宁修仪这样想,她的心中甚至还有一股冲动,她想投在皇后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