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外，一片嘈杂，根本无人在意裴如彤。
“唔，这白面馒头可真好吃。”
“冷馒头还是差了点，干脆我们烧锅水把馒头热一热吧。”
“那敢情好。”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有人去捡柴，有人开始烧篝火，也有几人进庙收拾了起来，忙得脚不沾地。
有两个中年汉子突然自人群中走出，一人手里提着个竹篮，大胆地走到了李班头跟前。
“官差大哥，”国字脸的汉子腆着脸笑，讨好地说道，“我们这里有些蘑菇，还请您笑纳。”
另一个身形劲瘦的青年热情地接口道：“几位大人，这是我和我大哥昨晚刚采的，新鲜着呢，大人们拿这些蘑菇炖个汤最鲜了，配饼子、馒头都好吃。”
竹篮里，是满满的一篮子蘑菇。
周围的其他人齐刷刷地朝这两人望了过来，不少人脸上不由露出艳羡之色。
这么多的蘑菇要是自己留着吃，也够两三个人填饱肚子了。
旁边的瘦衙差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对李班头道：“老大，这馒头、饼子实在没啥味道，我们车上有腊肉、腊鸭，正好和蘑菇一起煮个汤。”
“吃了肉，人才有力气。”
衙差们押送犯人流放，只能步行，是个辛苦的差事，因此，每次出门办差，李班头都会专门备一辆骡车安放他们日常吃穿用度的东西。
李班头自然知道这方老大、方老四是想讨好自己，转头对瘦衙差道：“三棒，收下吧。”
“给他们三个白面馒头。”
瘦衙差乐呵呵地接过方老大手里的那个竹篮，又吩咐另一个高个儿的衙差赶紧去生火、架锅。
方老大与方老四喜笑颜开，连连道谢。
他们把这篮子蘑菇送给官差，主要是为了卖对方一个好，相比之下，三个白面馒头不值一提。
看着这一幕，姜家人也躁动了起来，交头接耳，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对官差示个好。
“差爷还是别吃的好。”
一个清冷悦耳的女音突然响起。
少女的声音犹如清泉撞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有力。
包括衙差在内的其他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就见楚蓁闲适地坐在一棵树下，背靠着树干，黄昏的阳光穿过上方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风一吹，光影在少女的小脸上轻轻摇曳，衬得她有种高深莫测的气质。
急性子的方老四上下打量了楚蓁一番，粗声道：“喂，你是什么意思？！”是想找茬吗？！
楚蓁咽下了最后一口饼子，慢条斯理地用一方帕子擦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有毒。”
周围静了一静。
李班头与几个衙差看向那篮子蘑菇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们这些人走南闯北地在外头跑，当然知道外头采的野生菇可能有毒，也见过不少因为吃了毒菇中毒的人，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丧命。
很快，其他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谨慎点也没错，我看外头采的野蘑菇还是别乱吃得好，这里荒郊野外的，要是吃坏了肚子，连个大夫也没有。”
“我瞅着，这篮子不就是最普通的榛蘑吗？有啥不能吃的。”
“说得是。”
“……”
甄氏皱了皱眉，心里觉得楚蓁真是个没事找事的刺头。她现在这么一闹，不是平白得罪方家人吗？！
“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方老四脸都黑了，气急败坏地瞪着她，还示威地挥了挥拳头，“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不客气了！”
“官差大哥，您别听这丫头瞎说，这种蘑菇我从前吃过的，没毒的。”
李班头将信将疑地皱了皱眉。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这蘑菇真的有毒……
其它几个衙差也露出犹疑之色。
方老大约莫能猜出李班头等人的心思，一咬牙，提议道：“官差大哥，不如我们先煮一锅，等我们吃过了，不就知道这蘑菇到底有没有毒了。”
那瘦衙差连连点头，对李班头说：“老大，这个主意好。”
“让他们先试试，自然知道这蘑菇到底有没有毒了。”
他们说话间，那个高个儿衙差已经手脚麻利地搭好了篝火、架好了锅，方老大、方老四兄弟两个就叫上了自家媳妇去煮蘑菇汤。
这里的条件有限，方大媳妇与方四媳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能用水把蘑菇煮熟，往汤里加点粗盐而已。
等蘑菇汤沸腾，一股香气便随着自锅里升腾而起的热气散发开来，晚风一吹，扑鼻的香气钻入众人的鼻端，引得好些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食指大动。
方老大从媳妇那里接过了一支银簪，将簪尖探入汤中……
其他人大都也看得出方老大这是用银簪在试毒，不由好奇地瞪大了眼，全都望着方老大与那锅蘑菇汤，一个个敛息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