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捷足先登屋外,几声闷雷滚滚而作,从庭外掠进来的风更大了些,屋内的烛火不安地跳动着。
随着管事催促的声音越加急切,陆宥林终于败下阵来,怒气冲冲地脱衣服。
柳拂缇打着哈欠拦住正准备脱靴上榻的陆宥林,顺手指了指外厅冰凉的硬木坐榻,“我知侯爷不愿和我同床共枕,喏,委屈侯爷了。”
陆宥林一听这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瞪着柳拂缇的双眼红得像是要吃人,可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他也不得不妥协。
黑暗里,陆宥林听凝香阁的人几次三番来寻,自是满心担忧,在那榻上油煎似翻来覆去,打量着柳拂缇许是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地下了榻,提着鞋,准备悄悄溜出去,哪知屋门竟被人从外锁死了。
“侯爷安心睡吧,姐姐那边,自会有人照应。”
柳拂缇鬼魅般的声音从暗处幽幽飘来,吓得陆宥林冷汗直流,直到天色方亮,才嚷着要如厕,拖着腰酸背痛的身子跑了出去。
早饭时,听素心说,柳莺莺在房里闹开了,碟子盏子摔了一地,陆宥林哄了她许久也没哄好,这会儿出府给她买钗环首饰去了。
素心刚说完,蕊心便进门通传:“夫人,大公子送的张郎中来了,只是柳姨娘刚差人传信,想请您去园子赏花,还称有话要说,您看……”
柳拂缇放下筷子吩咐:“带张郎中去偏堂吃茶稍侯,我这便过去。”
见过郎中后,柳拂缇同蕊心耳语了几句,赶往园子赴邀,心中却不免暗笑,柳莺莺不会觉得同样的手段,自己还会上第二次的当吧?
湖心亭边,见到柳拂缇,柳莺莺一改昨日的可怜相,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道:“妹妹,你留得住侯爷的人,却留不住侯爷的心,这是何必呢?”
“怎么,侯爷不在,姐姐连装都懒得装了?”柳拂缇也不恼,笑盈盈的回道。
柳莺莺非但不慌,反而一脸轻松地看着柳拂缇,语气里满是挑衅:“装?我为何要装?妹妹怕是忘了,你这主母的位置,本就是我的,如今我回来,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柳拂缇早就洞悉了柳莺莺的目的,不屑一顾地拂弄着从亭外探进来的花枝:“所以姐姐把我叫来,就是想借机跳进这湖水里,嫁祸给我?姐姐这点低劣的手段,若再没长进,只怕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
柳莺莺的瞳孔骤然缩了缩,表情也僵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被柳拂缇一字不差的给说出来了!
柳拂缇丢开花蕊,望着她阴阴一笑,忽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步步紧逼:“你当真以为仅凭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就能抵了我和侯爷这八年的感情?”
“你……你放开我,你想做什么?”柳莺莺诧异地瞪着柳拂缇,她想要挣脱,却被逼得连连后退。
“我今天就让姐姐看看,侯爷到底是信你,还是信我。”
柳拂缇轻勾唇角,余光瞥见蕊心进了园子给信号,不等柳莺莺反应,直接将她推进了湖中,随即慌忙大喊:“来人啊!快来人!柳姨娘落水了!”
柳拂缇说完,也跟着跳了下去,任谁见了,都以为她是下去救人的。
两个人同时落水,园内彻底乱成一团,陆宥林赶来时,也亲眼看见柳拂缇为救柳莺莺下水,他想也不想就跳进了湖水当中,却压根儿不顾从不会水的柳拂缇死活,直奔柳莺莺而去。
柳拂缇被下人们乌泱泱地抬上湖岸,初春的湖水冷得她不住发抖,果然,重来一世,他还是会毫不犹疑的选择柳莺莺,而自己他却问都没问一句。
柳拂缇紧攥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心里的寒意彻底凝成了冰,也再无任何动摇:陆宥林,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无情。
相比于上一世的胸有成竹,这一次柳莺莺毫无准备,惊慌失措下被推进水里,呛的脸色惨白,加上吓个半死,险些真的丢了半条命去。
下人将郎中送至凝香阁,路过柳拂缇身边时,柳拂缇同张郎中对视一眼,张郎中也立刻会意地点点头。
诊过脉后,张郎中如实道:“姨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幸好夫人及时下水拉住了姨娘,如若不然,姨娘腹中的公子,只怕不保了!”
陆宥林从张郎中口中确认柳莺莺怀的是个男胎时,高兴得就差当场大摆宴席,看向柳拂缇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感激。
说话间,柳莺莺从昏睡中醒过来,一睁眼看见柳拂缇,刚准备开口控诉,哪知柳拂缇却抢着说道:“姐姐,你终于醒了,我和侯爷都担心死了!”
柳莺莺留心看了一眼陆宥林的脸色,见他非但没恼,还鬼使神差的同她说,是柳拂缇救了她和孩子,要她好生谢过。
柳莺莺错愕地瞪着眼,那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噎了回去,她没证据证明是柳拂缇推了她,加上柳拂缇本不会水,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为了害人,会不顾自己性命。
而柳拂提刚好算准了陆宥林回府的时间,当着他面上演了这么一出舍命救人的戏码,已然令陆宥林先入为主,深信不疑了。
柳莺莺思索再三,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个死局,这会儿她再多言,反倒会让陆宥林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事成定局,柳莺莺只好认栽,当着陆宥林的面上,挤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脸:“这么说,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日后必定好好报答。”
柳拂缇拉着柳莺莺,大度一笑:“都是姐妹,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只希望姐姐能顺顺利利的生产,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柳莺莺盯着柳拂缇那张亲善的笑脸,却不由脊背一凉,这口气与其说是提醒,倒更像是威胁,她忽然觉得,面前之人,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柳拂缇了。
回屋的路上,素心有些失落:“她竟没和侯爷告状,可惜奴婢连说辞都准备好了。”
“可别小瞧了我那姐姐,她知道自己尚未立足,除了陆宥林的偏宠,她一无所有,若陆宥林也恼了她,自是没了去路。所以,没有把握的,和一切让陆宥林厌烦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柳拂缇说着,顺手丢出一带银两给素心:“赏给张郎中。”
“夫人,奴婢还是不明白……”素心没忍住小声问,“您干嘛让张郎中把她怀了男胎的事说出来,这样一来,她岂非更要嚣张得意,作威作福了嘛,侯爷眼里……也定只有她了。”
“侯爷的眼里,几时有过旁人?且张郎中不说,别的郎中也会说,我现在需要他得到陆宥林绝对的信任。”柳拂缇满不在乎,反而十拿九稳,“至于柳莺莺,她越放肆,我越高兴。”
“柳拂缇!给我站住!”
说话间,身后忽然有人气势汹汹地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