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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禾年打小就耳朵灵光,哪怕王春芳和姜艳秋把声音压低了,她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原来姜艳秋有个娃娃亲。

是她亲爹李德华和村里的贺木匠早早定下的,两人铁哥们。

姜艳秋刚出生,贺木匠就给了李家180块彩礼,给自己十岁的小儿子做聘。她六岁那年,两个当爹的参加修水库劳动出意外死了,不过这门亲大伙都知道,板上钉钉的。

后来那个娃娃亲对象离家当兵去了,十年没回来过,直到昨晚才被人发现浑身是血倒在村口,腿被不知什么野兽咬得血肉模糊。

身上什么行李都没翻到,只有地上落了半张退伍证,上面写着“一营炊事班”的字样。

嫁军官梦彻底凉了。

对方只是个厨子,连是死是活都难说。

姜艳秋心里一直隐隐得意的亲事,变成了烫手山芋。

她今天上工一直心不在焉的,竖着耳朵探听村里人八卦,又不敢搭话,怕招麻烦上身。

这样的废物,她是绝对不会嫁的!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姜禾年替自己嫁过去。

反正她俩现在是一家人,年纪也一样,嫁哪个“女儿”不是嫁?

谅她一个三杆子蹦不出个屁的闷蛋也不敢有意见。

姜艳秋越想越可行,小声跟王春芳商量许久。

一墙之隔外,姜禾年趴在墙角,听得小脸气鼓鼓。

这对黑心肝的母女!

眛着彩礼钱不肯退亲又不肯嫁,让本小姐替你去冲喜守寡?!

呸!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她瞪着土坯墙,恨不得立马冲进去拿烧火棍抽死她们。

“外头什么味儿?”

“姜禾年!!让你煮个鸡蛋,你还要把锅烧穿了是吧!”

王春芳掀了布帘跑出来,看见突突直冒黑烟的灶头,气得一个倒仰。

“当家的!你看看三丫!这是要把咱家都烧了啊!!”

……

村里的黄土小道杂草丛丛,姜禾年背着半人高的竹篓慢吞吞往前走。

她那一捆柴把灶火烧得和心火一样旺,成功把锅烧糊了。

王春芳气得快翻白眼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处错,拉着姜成民好一通告状,说她大了有牛脾气了,得了鸡蛋吃还故意烧坏锅,分明是想让全家喝西北风。

一大通添油加醋,仿佛姜禾年已经撒了一把弥天大火,把姜家烧没了。

姜禾年站在灶台边,低头瞅着发出焦糊味的大铁锅,十分无辜地眨眨眼。

哎呀,光顾着听墙角,鸡蛋都煮干巴了。

她把裂成两瓣蛋壳发黑的鸡蛋干拿出来,掰一块塞进嘴里,咕囔着嘴说:

“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坐着突然昏过去了。”

“可能,真是伤到脑子了。”

王春芳立马闭了嘴,十分防备地瞪着姜禾年,生怕她下一秒就要说去看医生。

这天做午饭的活儿总算没落到姜禾年头上,王春芳半点不敢让这撞了邪的死丫头碰灶台。

天杀的,一口锅多金贵!给烧得梭黑!

煮出来的玉米糊糊都带着迷之糊味,连姜成民都吃得脸色很不好看。

姜禾年全当没瞧见桌上几人的脸色,把没碰过的半碗稀粥推给这便宜爹,卖了个乖,就背着竹篓出门了。

初来乍到,也不能做得太出格,免得别人起疑。

完全不知道相比原主,自己已经非常出格的姜禾年,手里抛着剩下的半个干巴蛋,循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往割猪草的地方走。

花沟村地处偏远远离县城,一路上大多都是错落的土坯房,偶尔能看见几间青砖房。

一眼看过去,除了绿油油的草木,就是黄不溜秋的土,穷得十分不含蓄。

姜禾年有些惆怅,这也没比末世好多少嘛。

她晃着手里的镰刀,小手欠欠地在路边杂草上划拉几下,发出利落的断裂声。

这种感觉很神奇,这具身体对这些农活儿很熟练,也很有劲,但姜禾年自己的意识对这些又是非常陌生的,全靠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在指引。

有时候甚至有一种自己的身体被控制的错乱感。

姜禾年突然脚步一顿,抬头望向远处的村尾。

姜艳秋那个厨子娃娃亲对象就在村尾山脚下的一间旧草房里躺着。

据说是贺家老二媳妇怀孕了,闻不得血腥气,怕冲撞了肚子里的金疙瘩儿子,硬是闹着死活不肯让这没见过面又身受重伤的小叔进屋。

说是若让凶煞气冲得落了胎,就一尸两命!

最后,是村支书出面,同意将人抬到了大队空置的旧草房里。

贺家也请老麻六看过了,对方只摇摇头说腿废了,想保住命的话,就送去市里医院吧。

对花沟村的农民而言,县城里的医院都是去一次得全家脱层皮了,更别提一百公里外的市区医院,时间来不来得及另说,光是那医疗费不得倾家荡产?

整个花沟村,还没人到过市里哩!

况且眼下正值农忙抢收,全都忙得脚打后跟,没人顾得上这个十年没回来的贺家小儿子。

所以,从昨晚到今天下午,那人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山脚,仿佛是听天由命,只剩冲喜这一条路了。

原本听到姜艳秋想让自己替婚,姜禾年是非常生气的。

但是……

她脚步一拐,拖着镰刀往村尾去。

路上几乎没遇见人,大伙儿都赶时间吃午饭了。

越到村尾房屋越稀少,姜禾年犹豫着不知道哪间草屋才是。

突然眼尖地看见远处靠近山脚的空旷地,一个提着布包的中年妇女抹着眼泪从那唯一一间草屋出来了。

她立马躲到树丛里,等人走远了,才蹑手蹑脚地往那边过去。

姜禾年想去瞧一瞧这个可怜的“继姐夫”,如果他真的快死了,那她也不是不可以替嫁。

姜家人并不好相与,她虽然顶替了原主的身体,但并不想和他们做真正的家人,受那些窝囊气。

那个继母和继姐,今天能谋算着让她替嫁,哪天就能为了彩礼钱把她随意卖给别的人家。

更重要的是空间里的物资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非常需要一个没有外人的处所。

经过了那么多事,姜禾年没办法信任任何人,也不想再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如果嫁给这个人能从姜家分出来,住在这处僻静无人的草房,那么姜禾年愿意照顾他几天,给他送终。

虽然“分家发财死老公”的想法有些缺德,但姜禾年越想越觉得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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