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草房十分陈旧,混着羊角草的黄土大砖凹凸不平,有许多还缺了口,碎成粉,墙边杂草丛生,堆积了许多掉落土块和铺顶的干草。
姜禾年轻手覆上岌岌可危的破烂木门,将挂在门钩上的草绳拿下来,小心翼翼推开了门。
“吱——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响,姜禾年警惕回头望了一眼来路。
没人。
看着门缝里昏暗的光线,她莫名心跳开始突突加快。
不怕,不怕,我就看一眼。
她咬着唇,一闭眼直接把整个门推开了。
屋里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而来,姜禾年皱了皱鼻子。
空荡荡的破旧草房里灰扑扑的,几乎空无一物,角落有一张开裂的旧炕。
上边躺着一个人,身型十分高大颀长,脚都支出床尾了。
只扫一眼都能看见他身上到处血汪汪的,衣服都染成褐色了,明显是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
这场面太过挑战心理承受能力,姜禾年有些打怵。
她在门口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抬脚走了进去。
那人面朝里平躺着,仿佛没有了呼吸,姜禾年越走越近,嗓子眼越提越高。
抬起的手微微发着抖,脚尖碰到了炕脚。在即将碰到对方的肩膀时,她终于看清了这位“继姐夫”的脸。
怎么会?!!!
姜禾年眼睛倏然瞪得极大,一口凉气直冲上来,胸腔滞空,差点将自己哽死。
这人,这人……
这人分明就是姓贺的那位爷!!!
她脸色发白,脚下一个踉跄。
胸口里突然传来一股心脏剧烈泵动,血液激流的感觉,她全身发麻,身体失去控制,直直朝床上的血人倒了下去!
*
“沙沙沙……”
“沙沙沙……砰!”
姜禾年一路踩着草跑得太急,脚下一绊,摔倒了。
“嘶——这什么破鞋。”
她甩下碍事的大竹篓,抱住磕疼的膝盖翻坐起身,气鼓鼓瞪着从破黑布鞋里秃噜出来的两个脚指头。
蓝色布衫包裹的胸脯起伏极快,耳膜里全是心跳的咚咚声,脸色生白,冷汗直流。
她吓坏了。
在草房里莫名其妙突然晕倒,不知过了多久才醒,一睁眼就对上那张化成灰都认得的债主帅脸。
闭着眼,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像张死人脸。
她吓得一骨碌从对方身上爬起来,拔腿就跑,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打着“分家发财死老公”的主意来的。
怎么会,那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看错的,一模一样。
姜艳秋的未婚夫,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姜禾年低头盯着身上沾到大片血迹,手指直发抖。
不对劲,从她看到那人开始,身上就很不对劲。
她从姜家苏醒后,身上一直是带伤饥饿微虚的状态,方才却突然间像被注入了新血,全身血液奔涌,发麻。
姜禾年脑子里一团慌乱,搞不清这是怎么了,难道他跟着自己一起穿越了?
不不不不,不可以!
这太离谱了!她好不容易逃债来的,他怎么能跟着过来呢!
沾满鲜血的双手,摁在草丛里用力猛擦,过了许久,姜禾年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咔。”
身后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脆响,又吓得姜禾年浑身毛都炸了。
“谁!”她抿着脸,凶凶地回头。
却对上了一张稚嫩胆怯的脸。
“……你、你……受伤了吗?”
来人是个十分瘦小的小女孩,半短不长的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半只眼睛,背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竹篓,里面装满了绿油油的猪草。
是毫无威胁性的模样,似乎还被自己吓到了。
姜禾年浑身松了劲,脱力般往后靠在树干上,虚虚抬手摆了摆,苦笑:“没有,不是我的血。”
“不好意思,刚刚不是故意凶你的。”
林双喜安静地瞧着坐在地上的姜家三姐姐,在看见对方露出一点笑的时候,她走远几步,弯腰把掉在路边的镰刀捡了起来。
姜禾年接过镰刀,脸上的笑不由温柔真诚了些,“谢谢你哦。”
她做了个掏兜的假动作,准备从空间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
“请你吃糖,呃,这个不是。”
空间使用技术还不熟练,她竟然把那剩下的半个干巴鸡蛋也一起拿出来了。
林双喜站在原地,局促地抓着背篓的肩带,没动。
穿着破烂草鞋的双脚,紧张地相互蹭了蹭。
姜禾年莫名被她怯生木讷又干净澄澈的眼神触动了,把糖纸剥开,伸手不由分说地塞进小女孩嘴里。
“尝尝,可甜了。”
林双喜瘦得凹陷的腮帮子被糖撑得鼓起来,眼睛慢慢睁大了。
似是被那甜味惊到了。
姜禾年笑弯了眼,也给自己塞了一颗,舌头灵活地把糖抵到腮帮子左边又抵到右边。
奶甜味能把一整天的惊疑慌乱给缓冲下来。
见林双喜还好奇地看着她手上的干巴蛋,姜禾年便抛了抛,哈哈解释道:“这是烧糊了,变成干巴蛋不能吃了。”
“那,你、你,不吃了吗?”
“对,糊味很重,不……”
姜禾年对上小孩希冀的眼神,一愣,改口问:“你需要吗?”
……
太阳落山了,姜禾年背着满竹筐的猪草,踩着晚霞往回走。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她用一颗牛奶糖和半个糊巴鸡蛋,就换了满满一筐的新鲜猪草。
那个叫林双喜的小女孩太乖了,收了她的东西,说什么都要帮她割猪草。
小小一个,站着还没灌木丛高,割草的动作飞快,把姜禾年都看呆了。
小孩姐呀,这是。
不过这满满一筐可真沉,姜禾年走着走着开始大喘气,看来原主的体力值也没有想象中充足。
回到姜家门口的时候,姜禾年腰背都隐隐酸痛了。她推开院门,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劈头盖脸的话骂懵了。
“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又偷了家里的钱票去买吃食偷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