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桐狐疑地朝着车里望了一眼,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今日的云大人与往日不同。
“公主不在马车里吧?”
声音倒是一如往日的温和。
“回云大人,公主去了海棠园,我过去请公主,”月桐按下心中的疑惑。
想着一会儿要告诉公主,云大人马车里有女人。
跟云大人有关的事,在公主这里,可都是大事。
尤其是公主要无奈和亲的节骨眼上,云大人竟见异思迁,月桐再是沉稳,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平。
不等云初再说话,月桐急急地转身,快步走向海棠园。
“公主!云大人来了!”月桐一入海棠园,循着银铃般的笑声,提着气,两个呼吸,一个红衫女子便稳稳地落在了正在荡秋千的苏浅面前。
秋千上的苏浅莞尔一笑,站起身,“你的表情为何这般难看?谁惹我们月桐不快了?”
熟悉月桐的人都知道,月桐生气的时候,有一个标志性的特征,是爱咬嘴唇。
月桐上前一步,附在苏浅的耳边,“公主,......”
然而月桐口中的负心汉,此时正遥遥地望着三人。
苏浅心中起伏了两下,感觉有些堵。
望向不远处走过来的云初,今日他一身萧萧白衫,白衫质地不算上乘。
但贵在洁净无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
腰间挂着一块同样剔透晶莹的玉佩,再无多余点缀。
即便如此,也当得上一句君子世无双。
然而,心里正在别扭的苏浅,起身一口气地跑向了山脚下,与云初擦肩而过的时候,只甩下一句轻哼。
云初笑意不减,赶紧跟了上去,“浅浅!”
发泄似的爬了一通,终于到了山腰的怪石坡上,苏浅多日来的憋闷总算是散了一些。
速度也慢了下来,正靠在一个足有一人高的石头上喘息。
“浅浅,怎么不和我说话?”云初满眼温柔地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
“不知道说什么,”苏浅实话实说,语气硬邦邦的。
看也不看面前一步远的男子。
云初嘴角微微扬起,“车里的人是我娘。”
正垂着头找蚂蚁的苏浅,听到这话,这才抬起头。
心中的酸意彻底消失了,可惜他终究是要娶妻的,想到此处,苏浅的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浅浅,我带你离开大宛,”云初上前一步拉住了苏浅的手,这是云初第一次拉女子的手,顿时两人都有触电般的感觉。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苏浅脑中炸开,实在是太过震惊!
古人原来是可以浪漫么?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云初堪称是为大宛培养的下一代丞相,她根本不敢想!
而且在这个天下重孝道,他竟能抛下父母和大好的锦绣前程,带她浪迹天涯!
仗剑走天涯,不正是她做梦都想要做的事情么?
当然这件事,被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他为她能抛弃一切。
那她呢?
答应父皇要和亲的是她。
要护住大宛黎民百姓的是她。
在这里生长了十六年,不知何时起,也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
回过神来,苏浅摇了摇头,抽回了手,大颗的眼泪掉在衣襟上,“云初,不...不...我不能跟你走...我也不想你为我做傻事...”
“等我离开大宛,你便娶妻生子吧。”
眼泪啪啪地往下掉,苏浅平日里精致的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不许说了,”手里一空,听着苏浅的话,云初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落,仿佛要落到万丈深渊。
接着,便是心痛如刀绞。
借着怪石的遮挡,云初低着头,吻上了苏浅眼角的泪。
这是云初第一次越矩,但也是最后一次。
苏浅没有推开他,紧张地闭上眼睛,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以为云初会吻她的唇,只是等了许久,云初除了吻她眼角的泪,并无别的动作。
只见他的指尖踌躇地从苏浅的唇上划过。
不知怎的,苏浅心中竟有一些失落,睁开小鹿般的眼睛,望向眼前的云初。
望进他的眼里,充满了血丝的同时有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鬼迷心窍的苏浅,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云初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印上一吻。
随后,满脸通红地跑开了。
云初愣了一下,其实只要他伸出手,便能将苏浅揽进怀中。只是他知道,理智尚存的他,不能那么做。
望着往山下跑去的背影,他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
爱而不得。
原来是这般痛苦。
一行清泪,缓缓划过他俊秀的脸庞。
直到云初也离开了怪石,高处蹲着的两个黑影,才走了出来。
身着华丽锦袍的男子,姿容绝滟,玩世不恭的脸上,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看来臭丫头的心上人还真是云初!”
“飞鸽传信给我父皇,即刻撤兵,启动备选计划。”
身后侍卫模样的男子应声道,“是,太子殿下。”
山脚下。
云夫人透过车窗,看着一抹倩影,远远地从山坡一边抹泪一边玩命地跑。
心下暗道不好。
赶紧下了马车,等在福临公主的车驾前。
“浅浅,这......”
苏浅对着对着云夫人行了一个晚辈礼,便上了车驾。
“时辰不早了,公主要回宫,云夫人请回,”月桐对着福了福,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月桐和青黛一脸懵,并不知云大人与公主发生了什么,与云夫人所见没有不同。
云夫人望着前呼后拥的车驾消失在眼前,捏了捏怀中带着温度的祖母绿暖玉,这祖传的玉佩,怎么就递不出去?
一回头,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儿子云初。
母子连心,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的儿啊……”
她这一生,是嫁给了所爱之人云起。但也见过太多爱而不得的恋人,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在她的儿子身上。
张了张嘴,似乎此刻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结果可想而知,第二日,云丞相却是真的病了,一同倒下的还有云初和云夫人。
消息传到宫里。
当晚苏浅也高烧不退,这可急坏了苏岩庭,愁眉苦脸地守在病床前。
青黛按着陆太医所指示的方法,一遍一遍地给小脸烧得通红的苏浅敷着凉毛巾。
迷迷糊糊中,苏浅低声重复呢喃着一个名字,让苏岩庭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