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衙役面面相觑,满脸骇然。
自家老爷虽说精明能干,但贪污数额,剥皮揎草都不为过。
抬棺死谏?
这tm不是自己往枪口撞吗!
朱元璋为了普及明律,《大诰》可谓人手一本。
“登闻鼓”击鼓鸣冤一说,更是人尽皆知。
眼看苏宇拿出《大诰》,围观民众顿时炸了锅!
“苏大人带咱们过上了好日子,怎么会被官差这般为难!”
“是啊,咱们江宁这几年,家家都有余粮,都是承了苏大人恩情啊!”
“话虽如此,但江宁官坊商户,都赚的盆满钵满。这些银子,最后不还是流到他这个县令腰包?”
“苏大人让你过上好日子,为自己谋些福利怎么了?”
“谋福利?这狗官资财亿万,哪一分不是民脂民膏!咱们凭借双手致富,是为了给他贪污的?”
“放屁,没苏大人的点子和技艺,你凭什么致富?吃水不忘挖井人,你这种人,简直狼心狗肺!”
围观民众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毛骧也脸色微变,一副愕然神色。
“请棺?”
此去京城少说也有百十里路,这小子,在说梦话?
“让开!”
苏宇脸色沉凝,上前几步,气势斐然。
毛骧眼神微眯,脸色有些复杂。
圣上旨意,是将苏宇押回应天。
可不是让这小子抬棺入朝!
要这小事都办不好,再闹出大动静,他这统领怕是当不了几天.……
“我说,让开!”
苏宇再度扬声,语气逼人。
仪鸾司一众公差对视一眼,神色闪过一抹犹疑,纹丝不动。
头都没放话,他们哪敢妄动?
毛骧正要再劝,苏宇已然行至面前。
剑眉星目,满脸坚定,手中《大诰》,更是要直接怼脸!
“让开!”
苏宇一声大吼,犹如平地惊雷!
面前毛骧双手青筋暴露,死死抓着腰间绣春刀。
这小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明明贪污百万,浑身怎会透着一股浑然正气?
半晌,他长叹一口气,看着眼前清晰的《大诰》二字,双手颓然落下。
天子一诺,重逾九鼎!
饶是他满腔不甘,也只能生生压下。
身形微晃,缓缓退出一步.……
两步!
三步!
身后,一众仪鸾司公差也不敢拦路,苏宇所到之处,硬生生让出一条通路!
苏宇手持《大诰》,步履坚定,在威名赫赫的仪鸾司围拢中,越众而出。
衙役们噤若寒蝉,吃瓜民众也有些傻眼。
仪鸾司凶名赫赫,大小官员都畏之若虎。
自家县令,这么勇?
“大人,我们真要放走他?”
身后,数名公差眼神闪烁,忍不住开口问道。
毛骧眉头紧皱,“跟上,若他放下《大诰》,或偏离进京路线,直接乱箭射死!”
“是!那这县衙.……”
“留几个兄弟,清查账目,找到他贪污铁证,赶在他徒步进京前,快马加鞭送往奉天殿!”
话音落下,一众公差兵当即分两路。
转眼间,县衙被翻的一片狼藉,门口也贴上了刺目封条。
吩咐完毕,毛骧眉头紧皱,抬腿便朝衙门外赶去!……
与此同时,江宁街头。
苏宇步履稳健,每一步,都宛若踏在公理之上。
身后除了亦步亦趋的仪鸾司公差,更多的,是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
拐角,苏宇猛然驻足,眼神一变。
毛骧冷笑一声,他就知道,这小子另有所图!
只等他有所异动,自己便让他人头落地!
“六子,请一副棺!”
一语落地,满街寂然。
毛骧眼神惊骇,扫过面前牌匾,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混沌。
棺材铺!
这小子,来真的?
陛下下令拿人,他要抬棺面圣!
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
棺材铺内,一中年男子扫了仪鸾司众人一眼,岿然长叹。
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苏宇政绩斐然,他们自然受了不少好处。
如今苏宇被逼上门来,他也有些茫然失措。
“苏大人,六子也没什么能做的,就用这副新打好的棺吧!”
说着,他指挥着店内伙计,将靠外的一樽棺材抬上了驴车。
寻常人家养不起马,驴车已经是这棺材铺最高规格的运输工具了。
他示意伙计送行,但对方浑身抖如筛糠,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前一步。
自古民不与官斗,更遑论仪鸾司这等掌握生杀大权的恶吏!
苏宇哑然失笑,“算了,我自己来!”
言罢,他亲自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随手放在案几上。
“六子,若是我一去不回,这玉佩,就算棺木和驴车钱!”
言辞恳切,语气更是刚烈无比!
中年人一愣,脸上旋即闪过一抹悲愤。
“苏大人,都这时候了,你还.……”
天理昭昭,这等为国为民的好官,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诶,苏大人贪不贪不知道,反正带咱们发家致富,这是真的!”
“是啊,这等父母官,都要被仪鸾司查办,青天在上,何薄于他!”
“哼,仪鸾司封条都贴了,苏宇贪污百万,这也能算父母官?”
棺淳一出,群情激奋。
一众父老七嘴八舌,也纷纷讨论起来。
苏宇为政一方,江宁县肉眼可见的富裕起来,是不争事实。
仪鸾司手持圣旨,要革职查办,此番落差,一时未免有些突兀。
身后仪鸾司毛骧更是心头一颤,有些进退两难。
朱元璋出身底层,体恤爱民,如今民意滔天,他哪敢贸然出头!
另一头,苏宇牵起驴车,在众目睽睽中,一步一个脚印,径直朝城外走去。
不少民众被他决绝的眼神感染,自发跟在身后,想要一探究竟。
“头儿,事情闹大了,这咋办?”
不少公差内心七上八下,只得将视线投向毛骧。
“怎么办?”
“我tm怎么知道!”
毛骧脸色铁青,心中暗骂晦气。
谁能料到,一介贪官,竟能玩出抬棺死谏这等花样?
几人谈话间,街头却莫名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另一头人群,猛然分出一条通路。
几名仪鸾司管事在前开路,身后马脸中年男子龙骧虎步,气势更是不怒自威。
毛骧嘴巴张大,下意识喃喃自语:“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