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叔这个老狐狸,明显是在给我找不痛快。
一共三个人,只给自己人发了两把枪,等进了深山老林里,两把冲锋枪顶在我脑门上。
不发生分歧还好,一旦有点什么冲突,我可谓是连放个屁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此我绝不同意由陆加爵和哑巴保有两把枪。
“最起码要分我一把。”我一边说着,将手按在了枪包上,以防他们忽然翻脸直接把枪抢走。
眼见气氛逐渐紧张,陆加爵忽然嘿嘿一笑,拦着哑巴往后退了两步:
“兄弟,没必要,都是来山里捞钱的,何必还没进山就先闹矛盾呢,你也先消消气,咱们先想个分配的方法再动物资,行不?”
见陆加爵先退一步,我也把手松开,缓解一下彼此的情绪。
“咱们两边一人一把。”我说。
陆加爵先是一愣,然后说道:“什么一边两边的,我们既然一起走,那就是一家人,谁拿枪不一样呢。
再者说,万一你真跟我们小哥俩闹矛盾,一人一把枪真打起来,谁也落不下好,对不对?”
陆加爵所说并无道理,万一双方情绪上头,冲突情况比之第一种更加恶劣。
“那这样,你俩拿枪,我拿子弹,这样谁也不能随便开枪。”
陆加爵想了想,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更好的保存方法,也就同意了。
“你看我叫你狐狸精没叫错吧,还挺精明呢。”陆加爵想拍我肩膀,被我躲开。
“滚啊死熊精,别给我瞎起外号。”
陆加爵招呼哑巴来整理物资,三人将食物、工具、电器、枪弹等分开背了,每个人身上坠着一个大包。
我不禁有些担忧,背这么多东西,遇到点紧急情况很难跑起来。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哑巴看上去弱不禁风,扛起重来竟丝毫不逊于我和陆加爵。
“现在进山了,该你发挥特长了。”我指了指陆加爵腰间挂的罗盘。
陆加爵将无人机摆在地上,随后掏出遥控器,操控无人机缓缓起飞。
“你们分金定穴不是用罗盘吗?”我有些好奇。
“风水风水,你得看到风和水才能定穴呀,咱们现在处于山脚下,这群山的情况完全看不清,这无人机刚好当我们的眼睛。”
陆加爵说着将遥控器交给哑巴操控,他专注地盯着遥控器显示屏上无人机回传的画面,清远山的走势尽收眼底。
待无人机飞上几百米的高空后,不用半分钟的时间,陆加爵便拍手道:“找着了!”
“这么快?”我又惊又喜,想不到陆加爵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还真有些本事。
“你看,最高的那座山上,那不有座大殿嘛,你要找的是不是那儿。”
我接过遥控器一看,还真是,最高的那座山被群山环抱,位于清远山系的最中央位置。
在山顶上有一座蔚然矗立的巨大宫殿,数百年如一日地俯瞰群山。
隐约能看到缥缈的薄雾环绕在宫殿附近,分不清是山雾还是云雾。
那里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江家仙府,最起码从气势上就很接近。
“这地方位于群山之巅,众山拱抱,气最足,且不易泄,你看那山顶上的薄雾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风水怎么样,还要看你想找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同的建筑和目的需要的风水格局也不同。”陆加爵补充道。
“我要找的是一座仙殿,道家修行的地方。”
“那就是了,这地方气运很足。”
由于距离太远,无人机所在的高度并不能把山顶宫殿看清楚。
目前得到的信息还不够,我也不敢断定那就是要找的江家仙府,我们计划先走到那座山跟前再做打算。
到达宫殿所需的最短距离也要翻过两座野山,大概需要一天时间。
不过想到朝思暮想的江家仙府近在眼前,身体累点也不觉什么。
只是我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跟陆加爵和哑巴坦白我的目的,到时候他们万一变卦,不找古董了,要跟我抢仙怎么办。
思忖许久拿不定主意搞得自己心绪烦乱,只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在山林内穿行了一天,期间并无异样。下了脚下这座山,对面就是仙府所在的清远最高山。
在两山之间的山鞍中央,有一条荒废已久的东西走向铁轨,西边穿入清远山的深山之中,东边往前直通九龙镇。
这应该就是开出租的大叔所说的那条荒废已久的铁路。
站在山鞍部仰望宫殿,只能看到山顶被掩在层层云雾之中,找不到宫殿的痕迹。
陆加爵让哑巴重新升起无人机,准备好好查看一下这座山的地形,顺便靠近仙府宫殿一探究竟。
岂知无人机刚飞到半山腰的位置,不知道从山顶上何处起了一阵大雾。
滚滚浓雾如同一堵白墙,又好似一道涌动的巨浪,由山顶至山下层层铺开来。
站在山脚下往山上望去,雪白的雾气宛若雪崩般将山林吞噬,眼前的场景既诡异又震撼。
无人机的视野中,山林是一片弥漫的白色,那座原本恢弘气派的道家宫殿也隐入了雾气。
陆加爵也从没见过这等诡谲之事,刚才山上还好好的,只是因为升起一架无人机,那座山竟犹如娇羞的大姑娘般遮起一面白纱。
无奈,我们只好把无人机降下来,等山雾消失以后再亲自上山。
只是不知道这阵浓雾何时退去,更不知人爬上去会不会重新激起山雾。
“阿巴阿巴——”哑巴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得从嗓子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高山的雾气在山脚西边急速地消失。
如同水流灌进排水管道,看来是那片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大口大口地吞掉山雾。
这奇怪的一幕引起了三人的好奇心,我们穿过山脚下的林子。
眼前出现一处硕大的深坑,坑壁并不陡峭,呈大约六十度角的山坡。
四面的山坡上稀稀落落生长着数十棵树木,坑底则是茂密的树林。
我们右侧的坑壁紧接着山脚,山雾到此处便形成了一道瀑布,以很快的流速被吸入深坑之中。
在场的三人谁也搞不懂在坑底吸收山雾的是什么玩意,陆加爵刚掏出他的徽州罗盘,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奶奶的,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罗盘正中的三根指针毫无规律地旋转,说明此处的磁场十分混乱。
“阿——阿巴!”哑巴的眼力很好,总能发现我和陆加爵注意不到的东西,他指着深坑树林,大声喊叫着。
“看见什么了,大惊小怪的……”陆加爵本想埋怨他没见过世面,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也险些被惊掉了下巴。
在哑巴的所指方向,树林边缘、白雾缭绕之间,歪歪扭扭停靠着那辆传说中神秘消失的列车——
谁也想不到,出租车师傅说的传闻竟是真实发生的。
可是原本在轨道上正常行驶的列车,除了脱轨,怎么会偏离行驶方向呢?
就算是脱轨,又怎会脱出轨道几百米,掉落在深坑中却还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再加之突如其来的山雾,疯狂转动的罗盘,眼下的情形令人感到说不出的压抑。
三人僵在原地许久,陆加爵才打破了沉默:“怎么样?下去看看?”
传说中谜团的真相在眼前触手可及,我们谁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何况坑底也许有关于山雾的秘密,更说不定会与江家仙府有一定关联。
三人顺着山坡一步一步摸下二十几米的深坑,离那辆火车越近,陆加爵的罗盘转动速度也越快,众人的心情也随之愈发忐忑。
列车在深中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墨绿色的车壳表面已经锈迹斑驳,奇怪的是车窗的玻璃竟完好无损,无一例外。
如果车辆遇到紧急情况,脱轨坠落到深坑,就算车体不发生侧翻,那车窗总归会受到冲击碎裂,车身也不可能似这般完好。
我们本想先在车外透过车窗向内观察一下,但是这些窗片在几十年岁月的风蚀下,已经变得模糊粗糙,根本看不到车内的情况。
不过列车上的车门都是打开的,不知道事故发生的那天有没有人活着从列车里逃出来。
“狐狸,我看这火车邪门得很啊——”陆加爵招呼哑巴,将MP5冲锋枪从背上摘下来。
我理解他的意思,是要我把弹药分给他们。
眼下并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谁也料不定车里会发生什么。
于是我把子弹袋递给他俩,我则用一把兵工铲当做防身武器。
“你身上没武器,走我俩中间。”
陆加爵和哑巴一头一尾把我夹在中间,一一钻进了车厢。
车厢内所有的摆设都十分整齐,甚至连车厢夹层摆放的行李都和几十年前发车时的摆放相同,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整列火车平稳开到这处深坑中的。
进入车厢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当初乘坐这趟列车的乘客还在不在,而当我望向乘坐区的时候,腿肚子便止不住地打颤发软。
列车上的乘客们一个不差,全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几十年过去,他们仍旧穿着当初的服装,在座位上风化变成了蜡黄色的干尸!
这些干尸姿态各异,但每一具的面部表情都狰狞抽搐,保持着死前极度痛苦、惊惧的神态。
更加诡异的是,为什么这些人至死都还坐在座位上没有站起来?
眼前恐怖的一幕使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
尽管陆加爵和哑巴在墓中见过许多尸体,却也不由得被眼前场景所震慑。
谁也不知道几十年前这列火车发生了什么,这些惨死的乘客遭遇了什么。
三人沉默无言,不约而同地进入最近的一节车厢里,陆加爵谨慎地用枪头去挑离他最近的一具男尸后背,想把他从座位上剥离开。
可男人的衣服与车座的套布死死粘连,无论他用多大力气也无法剥开。
“嘎巴——”
突然,男尸的脑袋往下一歪,脖颈处发出一声脆响,随后从肩膀上滚落到他脚边。
“啊大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陆加爵嘴上道歉,却没打算把脑袋给人家掰回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除了这些死尸带来的恐怖氛围,并没有其他事发生。
渐渐的,三人也适应了车厢里的环境,放开手脚四处查看。
这里的每一个乘客,其后背的衣服都与车座粘连,至死都没有脱开,看来他们的死,或多或少与这列神秘的火车相关。
“大家离这列火车远一些,我感觉这些人的死和车座多少有些关系。”
我招呼他俩,千万不能将身子贴在车座上,以免自己也像这里的死人一样被粘住无法脱身。
“对了,你不是道士吗?这里有鬼没鬼你看不出来?你不给这些人超度一下哦?”
陆加爵揪着我的道士身份不放,一遇到这种离奇的事,总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是道士又不是神仙,什么都知道,就算是再神的医生也得对症下药,得什么病都没看出来呢,怎么开药?以后少问我这种弱智问题。”
“死狐狸,说话老是这么冲干嘛。”
虽说我自小跟师父修道,不过很少下山,很多离奇鬼怪的事都是从我师父口中听来的,自己并未亲身见过。
因此很多辟邪攘凶的术法只在脑海里有印象,并未亲身实践过。
我们穿过一节一节的车厢,每节车厢里的情况都大差不差,只是个别车厢过道上有几只死去多时的野兽。
这些野兽和座位上的尸体一样,风干变成干尸,并且皮毛都紧密粘在地板上难以分离。
“这些野兽和乘客死亡的时间并不相同,中间可能隔了十几二十年。”
陆加爵是分辨尸体的专家,他蹲在地上查看完一头鹿的尸体后如此推断道。
“那也就是这些林子里的野兽误打误撞进了这列火车,结果没能走出去,以相同的死法死在了车里?”
我顺着陆加爵的判断往下推测,却冷不丁想到一个让人后背发凉的事情:
这列出轨的火车在消失的几十年里不断杀害着车厢里的生命!
从乘坐火车的乘客,到误入车厢的野兽,都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们粘在车内然后杀死做成干尸。
而我们三个,很有可能与这些地上的野兽一样,成为火车的新一批猎物……
“那要真是这样可太危险了,我看咱们还是先溜吧,这玩意儿远超咱们的理解范围之外——”
陆加爵说出了三人的心声,随即动身准备撤出车厢。
“阿巴!”哑巴大叫了一声,用手指着对面我们最初进来的那节车厢过道。
原本被陆加爵弄掉在干尸脚下的人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滚到了车厢中间,黑洞洞的双眼盯着我们三人。
“完了,来者不善啊——”陆加爵将枪口对准了那颗干瘪扭曲的人头。
三人盯着地上人头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后背一阵阴凉。
猛地扭头看去,身后车厢里原本在挣扎中死去、头部姿态各异的干尸,此刻竟统一端坐原位,阴森森地盯着我们。
我倒吸一口冷气,不止这列火车有问题,那些早已死去的干尸看来也不想放我们走。
“他奶奶的,疯了,你们看后边——”陆加爵嗓音开始颤抖,叫我们再次回头去看。
再次转身,原本背对我们而坐的那些死尸,趁着我们刚查看身后车厢的空隙,竟全都把头转过了一百八十度,死死盯着我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