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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往东厂驶去,还未缓过劲的李月明眼圈依旧有些红,眨着刚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对着栗青说道:“今日,多谢你。”

正在假寐的栗青并未回话,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李月明也没再自找没趣,安静了下来。

过了闹市,她便掀开帘子,自顾自的看着窗外,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督主,督主,你醒着吗?”马车外的红露小声的对着马车的窗户喊道。

“何事?”

栗青一直没睡,在马车上,何况旁边还有人,他是不会睡着的。

“啊,夫人睡着了,玉竹那丫头说夫人身子弱,这样会着凉的,辛苦督主将夫人脑袋扶进去。”红露怕吵着夫人,刻意压低着声音朝着窗户小声说道,她倒是不怕督主听不到,反正,她说多小声督主都会听到的。

栗青这才睁开眼睛,看到李月明趴在另一侧的窗户上睡着了,头还枕在窗户上,发髻上的步摇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晃的他也有些许晃神。

红露见督主未出声,不死心的又叫了两声:“督主?督主?”

栗青这才从那金步摇上移开了眼睛,寡淡的回了句:“聒噪”。

红露立马禁声,而后撇了撇嘴,暗道:瓷娃娃可真难,找个督主这样的相公,不知道心疼人,可是委屈了瓷娃娃。

栗青将手伸了过去,本想扶起李月明的脑袋放到软塌上,奈何动作有些粗鲁,李月明被吵醒了,她抬起头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望向栗青,“夫君,可是到家了?”

夫君?家?

栗青的心被这个几个字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语气却一如既往的生硬,“还没”。

李月明没有听出什么,她睡得迷迷糊糊,有种前世今生的错觉,只嘟囔了句:“那明儿再睡一会,到家了夫君再叫明儿。”

说罢,便躺下枕在栗青的腿上,蹭了两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再次沉沉的睡去。

栗青有些怔愣,他低下头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的李月明,她睡得很熟,脸颊因着吹风有些凉意,这股子凉意透过衣衫传到栗青的腿上,他又感受到了那阵酥麻。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长得,睫毛又长又翘,让他想起了高棉进供给皇帝的那把孔雀扇,这双眼睛,睁开会摄人心魄,闭上又会惹人怜爱,饶是挑剔如栗青,看过了皇上的后宫佳丽三千,也不得不承认,世上少有人,能颜色姣好如她李月明。

过了好一会,栗青才将李月明的头放到软塌的枕头上,自己则坐到对面,看着李月明,目光深邃……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了一路……

——

因为归宁一事,西院近日都弥漫着愉悦的氛围,就连前面死气沉沉的当值处,都变得有些活络。

那跟去的百来人有些自负的将此事告诉同僚,一传十十传百,让整个东厂都对那未曾见过面的新夫人有些许好感。

但此时,书房内的气氛与外面截然不同,栗青正坐在书房内,下边站着的是三个暗桩的领事。

原因则是近日京都盛传,有一得道高僧,颇有些通天本事,东厂本也没在意,但昨日,这高僧又断言,不日将天现日蚀,恐有大乱。

古曰:“日蚀,必有亡国死君之灾”。

这便逼得东厂不得不重视起来。

“还没查到那和尚的来历?”

栗青轻轻的扫了一眼三人,眉心微不可察的微蹙了一下。

都是跟了栗青许久的老人,看到这幕,三个领事后脊发凉……

督主蹙眉,他们怕是要遭殃了。

“禀督主,那和尚好似凭空出现在京都的,属下无能,并未查到任何信息……”倚春苑的领事率先开口,而后其他两人便也跟着开口汇报。

“禀督主,那和尚现就居在聚福楼的厢房,连日来并未外出,也并未与京都任何人来往……”

“禀督主,锦衣卫那边似乎今日动手,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先将这和尚捉来东厂?”

栗青耐着性子听完,闭了闭眼睛,而后缓缓转动脖子,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所以,浪费本督半个时辰,什么都没查到?”

三人闻言,赶忙跪到地上,齐齐说了句:“属下无能,请督主责罚”。

栗青冷哼了一声,“倒是个会认错的,此次任务失败,那老和尚交给锦衣卫。”

他望着底下的三人,语气微寒,“你们三个,下去领罚。”

三人再不敢逗留,得令低着头便要离去。

而此时,栗青如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寻玉留下”。

其余二人齐齐舒了口气,而后看着寻玉,皆流出了同情的眼神,但步伐却没有一丝犹豫,还颇有默契的加快了些。

唤作寻玉的女子站在书房战战兢兢的开口道:“督主……有何吩咐?”

栗青并未回应,眼神打量着寻玉,而后问道:“你这簪子……”

寻玉一怔,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两根金簪,不明所以,“督主可是问这簪子?”

栗青嗯了一声,这两根簪子,有些眼熟。

寻玉暗地里松了口气,赶忙将簪子摘下来,说道:“这簪子是琢玉阁去年的式样——云纹簪,统共四支,那管事说本已被哪个府上的小姐订了去,但因这两支有瑕疵,那位小姐便只留下了两根。”

“管事本是要销毁的,属下见式样不错,便自行留下了,督主,可是有何不妥?”

栗青接过簪子打量了一番,“这跟簪子多少纹银?”

“回督主,不过三四十两纹银,这支簪子虽为金簪,但做工并不精细,且打造一支这样的金簪其实用不了多少黄金,京都有身份地位的贵女基本不会佩戴。”

寻玉想,这簪子定是跟哪个命案有关联,督主才会这样上心,而后又细心的补充道:“京都有身份的贵女为防在宴会上有冲撞,都会定制独一无二的式样,这支簪子并不是,想来,买去的定是哪个府第较低的小姐。”

栗青微顿,望着寻玉不咸不淡的来了句,“你倒是给本督说说,何谓有身份地位的贵女?”

但跟了他许久的寻玉一下便听出了他的不悦,虽不知是哪句话惹了祸,却也赶忙下跪认错,道:“属下妄言,请督主恕罪,若要查明是何人才买,属下叫来管事一问便知。”

栗青耐心耗尽,摆摆手,“不必,簪子留下,你出去吧”。

“扣扣……”

书房门被敲响,还未等栗青开口,门外便有声音传了进来,“夫君,我可以进来吗?”

栗青不语,只将簪子放入了书桌的抽屉内,不知又想到什么,又拿了出来,而后一声不紧不慢的“进”才传了出去。

李月明为了和栗青缓和关系,特意等他一起在前厅用膳,可她是坐等不来,右等不来,实是饿的不行了,便决定出来寻栗青,她看到长济在书房外守着,便知道栗青一定在里面,长济此人,最好对付了,李月明只唤了红露,不一会红露便将长济支走了,自己则大摇大摆的进书房来寻栗青。

书房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李月明的脑袋便从缝里钻了出来,而后嘿嘿的笑道,“夫君,我可以进去吗?”

栗青斜睨了她一眼,“都把长济支走了,本督说不可以你便不进吗?”

李月明闻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那肯定还是要进去的”,而后推开门走了进去,说道:“夫君可是饿了?”

栗青不知道李月明又在作什么妖,回了句:“不饿”。

李月明点点头,“那想来是饿了,不若夫君去用膳吧”。

栗青抬头睨了她一眼,并未搭话。

李月明走到书桌旁想去拉栗青一道用膳,但目光被桌上的两根簪子吸引了,“咦,这不是我的云纹簪吗?怎的在这里?”

栗青看着李月明拿起那两支簪子,开口反问道:“你的?”

李月明一听这话头,便瞧的仔细了些,这一瞧,还真不是!这是当初她退掉的那两支,一支是表面有划痕,一支则是凹痕。

李月明摇了摇头,道:“是我看错了,这并不是我的那两支,是我去年退掉的那两支,怎会在夫君那里?”

栗青闻言并未回答,只接着问道:“你的那两支,是在琢玉楼定的?”

李月明点点头,回答:“确是在琢玉楼定的,是我去年定的,有些记不清了,这簪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栗青看了李月明一眼,“为何去年的式样今年还在佩戴?”

李月明放下簪子抬头看向栗青,语气淡然的说道:“我父亲你是知道的,为官清廉,一个工部侍郎,哪有那么多的月俸,而且我身体不好,又不经常出门,首饰也不常置办的。”

李月明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栗青,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而后焦急的问道:“莫不是我戴着它回门被人认出来了,可是有人取笑夫君了?完了完了,早知,我便打一套头面了。”

说完未等栗青反应,她又继续絮叨道:“这京都贵女最是会琢磨这个了,取笑起人来,比那一般妇人嘴舌都要厉害,那……可有人说那步摇了吗?那步摇上的玉还是我自己串上去的。”

栗青看着神色焦急的李月明,这大概是第一次,他不受控制的想去安慰她,这女子,第一反应想到的,竟是有别人会嘲笑他吗?他这一生,被人嘲笑的还少吗?

可被嘲笑了许多次……这却是第一次,有人会为他担忧。

栗青讨厌这种感觉,但他的心先于他的理智发声:“并未。”

李月明闻言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呼,还好,还好,我便说吧,旁人瞧见了我的脸,哪还有心思研究我的首饰。”

“……”

栗青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同情心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女子属实不必如此自溢。

复而,他又望了望李月明的脸,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将目光转开。

属实……说的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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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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