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问自答道：「张玲是九年前被带来的，来的时候，包里揣着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跟她差不多大，长得还像。所以，我就拿着她的东西，去大学报道。
「嘿，没想到还成了。
「但我没上过高中，跟不上，一个学期结束我就想回家了。」
她看着叔叔，仰着嘴角，缓声道：「既然要回来，就顺便带一个回来呗。」
叔叔似是愤怒极了，浑身发抖着吼道：「你毁了她一辈子！」
娟子姨冷哼一声，一脚踢在叔叔脸上：「我再问一遍，你给谁打的电话！」
叔叔啐了口血沫，说：「你怕了？你很快就会被法律制裁！」
娟子姨冷静地转身出门，在关门的前一刻，她转头说：
「哦，忘了说了，那个张玲现在有个新名字。
「叫傻姑。」
12
房间重回黑暗。
我在寂静里仔细回想，这个村子有太多不正常。
永远偏僻难走的道路。
白天鲜少有女人出门。
夜半的哭喊声。
莫名多出来的孩子，和婴儿。
……
还有，妈妈和傻姑的精神失常。
这个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被迫害的女人和儿童？
「娟子应该就是这个村子的拐卖头目。」叔叔突然道。
他艰难地爬起身，背对着我，把反绑的手凑近我。
我挪过去，他把手里的东西塞进我手里。
是一个纸团，不知是被汗还是血浸湿了一些。
「丫头，这张纸条上，记录了村长家电话里的所有来电，和去电，」黑暗中，他的嗓音沙哑，「你拿好，如果你能出去，一定要交给警察。
「你打通了——」
没等我问出来，我们突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人们的话语声杂乱，但我从中听到了娟子姨的声音。
「傻姑……抱走……
「去追……」
几声怒斥后，院子里重回安静。
不多时，房间的门锁突然动了动。
接着几声巨响，门被打开了。
我眯着眼睛，看清了跑进来的人。
那人手里提着一把菜刀。
是傻姑。
见她举着刀冲过来，叔叔翻身护在我身前。
我们逃无可逃。
我闭着眼睛，把手中的纸团攥得死紧。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我睁开眼，看见傻姑在用菜刀割叔叔脚上的绳子。
等我们身上的绳子都解开，她又挥着菜刀跑了。
叔叔拉着我的手跟上去。
娟子姨和其他人不知道跑去哪了，村长家空荡荡地，竟无一人阻拦我们。
傻姑跑进山里，我们往家跑，叔叔边跑边说：「我们回家带上你妈就走，这里不能继续待了。」
刚进家，叔叔突然抬手拦住我，示意我停下。
家里静悄悄的。
不复从前那样，可以听见奶奶不停的嚎叫声。
我跟着叔叔缓步走进房间。
然后，我们听见「哐啷哐啷」的声音。
那是铁链在地上拖行发出的声响。
我骤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自觉屏住呼吸，往屋里看。
奶奶坐在妈妈的床上，用一把菜刀抵住了妈妈的咽喉。
她把钉在地上的铁链连根刨了出来。
妈妈看见我和叔叔，似有所感地挣了挣。
奶奶一手扯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拿刀的手抖了抖，身上乞栓着的铁链随之晃动。
「别动！」奶奶面色灰败，浑身脏污恶臭。
我盯着她的手，说：「奶，你别杀我妈妈。」
她看着我，说了句我意想不到的话：「你们别让我住猪圈，」她用刀怼了一下妈妈的脖子，继续道：「我要吃饭。」
叔叔反应很快，他摊开双手，柔声道：「好。你把刀给我，我去做饭。」
奶奶听了，朝叔叔咧开嘴笑。
牙齿上沾着黑色，不知道是猪食，还是猪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