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梨树较三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泥土下的树根错综复杂,我俩扒拉了一会,扒得满手都是泥,才把酒瓶子都挖了出来。
钱广进伸手擦汗,将手上的泥糊了一头一脸。
“今日的事要是叫姜太后知道了,又要教训我们了。”
姜太后,姜晚映,姜太傅的嫡女。
姜家祖上曾为先皇开辟疆土战功赫赫,姜晚映的两个哥哥也死在战场上。母亲是诰命夫人,后因先帝忌惮姜家功高盖主,封了姜父太傅这一位高权不重的虚职,渐渐收回兵权。
朝中姜家党羽无数,三年前宋祁继位时,拥护姜晚映做女帝的人呼声极高,江山险些易主。
不过姜晚映一向与我不对付,原因倒与这些无关。
只因她亦爱慕宋烨。
姜晚映当初嫁与先帝时就哭天抢地,出嫁前一夜还来安王府上求宋烨把她带走。
此乃北梁皇室秘辛,毕竟说出去会让先帝失了颜面。
可我却知晓。
因为当时我正在安王府上偷酒喝。
那时我扛着锄头在安王府最大的桃树下刨坑,找宋烨埋好的两箱樱桃酿。
一墙之隔的姜晚映蹲在墙根底下哭喊,嗷一嗓子喊醒了安王府上下老小,本来漆黑一片的府邸霎时灯火通明。
她跑得倒快,我却被逮了个正着。
宋烨提溜着我的后衣领将我拎起来时,我正试图用泥把脸糊住,好叫他认不出我来。
宋烨无奈掸去我衣袖上的泥土,又用帕子将我脸上的泥仔细地擦去。
用的帕子还是我送他的,上面绣着我亲手绣的小像。
就是丑了些,但也无伤大雅。
毕竟只是他的私用之物,又不会叫旁人瞧去。
宋烨捻去我发稍的泥,轻轻叹了口气,“你明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何必跑这一趟。”
我只抱着他的手臂晃晃,央求他千万不要告诉宋祁。
最后他拿出皇叔的身份压了宋祁,然后亲自抬了一箱酒到我的花朝殿里。
宋祁也不好与宋烨计较,只能日日与我吹胡子瞪眼,监督我每三日只能喝一壶。
可惜酒还没喝完,宋烨就去南疆了,一去就是三年。
我和钱广进抱着酒瓶回到祁云宫坐下,给众人倒酒。
宋烨瞥了一眼我沾着泥巴的袖口,拿出了绢帕。
我心中一动,伸手去接,却看见他给林云笙擦手去了。
他说,“我来剥吧。”
从前他也是这样待我的。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钱广进把我停在半空中的手拽回来,“公主,咱也有,我都给你剥好了,咱不和他们抢啊。”
说着还把虾塞到我手里。
我甚是感动,想给他吃他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林云笙将绢帕放在掌心搓了又搓,绢帕一角漏了东西出来。
赫然是我绣的小像。
我心中一紧。
绣的丑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比如现在,就没人认得出那绣的是我。
林云笙也看到了,“阿烨,这帕子上的小像绣得好丑,我重新给你绣一块吧。”
宋烨如往日笑得温润,点了点头。
他收我帕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冲我笑的,那时他说,“是你绣的,我都喜欢。”
冬月里的日光到底寒凉。
风吹来,吹得我打了个寒战。
我再没了兴味,一股脑地把怀里的酒瓶推给宋祁,让他去倒。
宋祁拿起酒瓶正要给周凝宜倒酒,林云笙忽的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陛下怎能给我们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