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钱的机会不是没有,而是他们压根不敢想,不敢做。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重活一世的陈满江明白,想要在这个年代捞钱,就必须大胆!
“走!”
他笑着将背上趴着的奶团子往上提了提,笑道:“带你买吃的去!”
…………
国营供销社。
陈满江拎着一大兜子东西走了出来。
煤油,精细粮,还打了五斤菜籽油,最后称了两斤冰糖,全都用油纸包着。
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八块六毛三分钱,走出供销社,到肉联厂门口的时候,他又看见猪肉摊子上还有一块五花肉。
那肉不多,吃一顿足够了,又新鲜。
他走过去,问了价,要是有肉票就能一斤便宜两毛钱。
陈满江摆摆手,示意直接称,差一毛一块钱。
他付了钱,又笑着让老板带一块猪肝,算一元钱的价。
这玩意儿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买的人不多,卖肉的屠夫也爽快,直接拎起半副猪肝就往油纸里头一塞。
“呐呐呐,拿去吃就是!多的算送你的!”
陈满江道了谢,背着团团离开了。
他裤兜里头还剩下十块七分钱,鼓鼓囊囊的一大叠毛票,隔着裤兜擦着他的腿,格外有存在感。
这笔钱,放在上辈子,那简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可如今……
他深吸一口气,眯起眼仰头看了一眼正午的阳光。
重活一世,他可以一步步来,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了!
…………
一路背着团团回到陈家村,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两个小时的路程,加上背着孩子拎着东西,陈满江的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叫。
小奶团子也饿得睡不着,软趴趴的扒拉着陈满江的颈项,却乖巧的没有吭声。
陈满江从纸包里拿出两颗冰糖塞进小家伙的嘴里,她这才软软糯糯的眼睛笑弯成了月牙。
而此刻。
陈国富家。
一片死气沉沉。
张满月呆呆跨坐在门槛上,身上衣服脏得瞧不出原本颜色,眼睛红肿,蓬头垢面,脸上都是泪痕麻木。
她的衣服上都是缝缝补补的补丁,泛着毛边,破旧不堪,裤腿高高卷着,里面一层泥土早就干了,混着杂草裂开成一块一块的扒在上面。
正是春季插秧的时候,可是她哪儿有心思?
家里头早就一团糟,主心骨都塌了,二儿子气得离家出走,大女儿的婚事也被退了,十里八乡都听说了。
至于小儿子,是个不顶事儿的,这会儿还没心没肺在门口水沟里头摸虾逮黄鳝。
她要咋办?
这一大家子的重担,几个孩子的前途,她一个女人家,咋能撑得住?
念头想着,张满月的眼泪又往下落。
她哭得呜咽悲苦,蜷缩成一团,瘦得皮包骨。
女儿陈秀芬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眼睛也肿着,见着张满月在哭,她也跟着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妈,你咋又哭了?眼睛昨儿个疼一天了,村口张大夫说了,你要再哭,眼可就废了……”
她说着,自个儿声音却也跟着哽咽起来。
是啊。
怎么忍得住不哭呢?
十五年啊!
她爹陈国富,判了十五年,怎么就一时想不开,偷了公家的水泥呢?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谈的婚事黄了不说,未婚夫赵洪海更是三番五次私下里让人找自己退钱,退缝纫机,还有以前给自己买的布拉吉衣裳,全都要还回去,还得是崭新的!
她哪儿来的钱?
家里头原本就穷得叮当响,出了这事儿,她妈更是将家底都掏了出来,找村书记齐桂勇去县里头打点。
东拼西凑的五十块,全打了水漂。
如今更是整个陈家村对他们人人喊打,一出门就有人朝着自个儿身上吐唾沫,喊他们滚出陈家村。
日子过到如今地步,要不是还想着三个孩子,张满月真想一死了之。
母女俩抱在一起,又流起了眼泪。
这日子,还咋过得下去?
“咯吱……”
就在两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院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张满月和陈秀芬都没抬头,只以为是贪玩的小儿子陈满河回来了。
家里头出了这事儿,谁还有心思做饭?
短短几天,三人全部饿得皮包骨,再加上顶梁柱陈国富进了号子,东拼西凑了那么多钱,更是叫原本就穷得家里头雪上加霜。
陈满河还在长身体,饿得受不了,天天去河沟里摸虾捉鱼。
脚步声越走越近,紧接着就是一道清朗的青年声。
“妈,姐,我回来了。”
张满月和陈秀芬一愣。
两人猛地一抬头,就看见了拎着大兜小兜的陈满江。
他的身边还怯生生的站着一个小奶娃,这会儿抓着陈满江的衣摆,有些怕生的望着她们。
“满江?”
张满月满脸都是泪。
她命苦了一辈子,不过五十岁的年纪,头发白了一大片。
身形干瘦枯槁,身上穿着一件缝缝补补的衣裳,空荡荡的挂着,叫人看得心头一酸。
而大姐陈秀芬也瘦得不像样。
如花似玉的年华,这会儿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脸颊凹陷,发梢都是黄的,整个人瞧着枯败又落魄。
陈满江心里发酸。
他怔怔然盯着两人看了许久。
上辈子,自己再回陈家村,母亲张满月已经躺在了那狭小冰冷的棺材里。
而大姐陈秀芬也不肯再见自己。
她恨透了自己一辈子吧。
眼眶发酸,陈满江深吸一口气,又压下了眼里的泪。
他挤出笑脸,走过去,喉咙发紧,声音也微微颤抖着又喊了一声:“妈,大姐,我回来了。”
张满月有些手足无措,更多的是愧疚。
她眼泪又滚了下来,赶紧抬手去擦。
“儿子,是你爹不争气,拖累了你,妈也没本事,拿不出学费,叫你退了学……”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一刹,“你走了就走了,咋还回来呢?妈不怪你呀!”
陈秀芬也跟着哭。
这家,已经风雨飘摇了。
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家里头最有出息的就是老二了,他走了虽然叫人心冷生气,但是一想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路子了。
陈满江红着眼,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