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一个女人尖叫一声，直直地向后倒去。她的身体迅速胀大，就好像有什么活的东西在她的肚子里不断涌动，就快要冲破薄薄的皮肤。
女人很显然已经疼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的衣服被撑开，肚皮被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里面划了一道长长的刀痕。
同时，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男人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很快，从女人的肚子里钻住来一朵巨大的红花，它一共有五片花瓣，每一朵花瓣都有着类似章鱼吸盘一样的圆圈。
这些花瓣很快全部从女人的肚子里爬了出来，但它的根似乎长在了女人的身体里，没发离开。
花朵们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肢体，然后猛地牢牢捆住女人的身体。就像在吸收什么似的，女人的躯干瞬间干瘪，只剩下了一具皮囊和骨头。
其他两人也都是同样的情况。
似乎吃饱了的红花满足的扭了扭自己越胀越大的躯体，然后瞬间炸开，红色的不明液体混杂着人体的内脏碎片溅了周围的人一身。
与此同时，荧光屏幕上，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名的名字暗淡下去，最终消失。
已回收名单上也多增加了两人，右上角的十字架重新变成了纯白色。
【已回收：5人】
【当前剩余：30人】
这才第一天，就已经淘汰了五个人。
清沂了然。
他终于明白了，这游戏到底是用什么作为“动力”，来迫使玩家快速完成游戏。
系统在一定时间内会自动“回收”排名靠后的几人。比如这次，就是排名后三十的人被全部清除。
而限定的时间也会根据玩家情况、剧情完成情况有所改变。
比如说，支线任务的完成、作为boss的塞西瑞浮提前出现，都加快了倒计时。
而那个十字架，就是“沙漏”。一旦白色部分被黑色全部填满，“回收”就会开始。
【系统提示：废物已回收】
【回收进度清零，开始重新计时】
恐慌在人群中漫延，没有人知道下一次“回收”在多久以后，也没有人知道，下一次会死多少人。
排名25以后的几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有一个已经扛不住压力，抱着头蹲在角落里止不住地颤抖。
当然，除了清沂。
这位刚好擦边过线的大爷此刻正在挖坟。
这块墓碑的下方，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喂喂，作为一个新人，而且是排名靠后的新人，你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吗？”江黎歌很是疑惑，“那你看到那些人去世，一点同情难过的心理也没有吗？”
“没有啊。”清沂摇了摇头，继续执着地挖坟。
很奇怪的是，清沂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天生冷漠的人。但他也不否认，自己面对那些人的死亡时，内心的确没有任何悲伤的情感。
那种状态不像是冷静，更像是…一种麻木。
经历了无数生死离别后的麻木。
但在清沂的记忆里，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程序员，每天坐在房间里敲代码，日复一日。
“你们还真是像。”
“你们？我跟谁？”清沂很快从土里挖到一块头骨碎片，借着光细细观察。
“没，没什么。”江黎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快速否认。
“那如果我猜到了，你就告诉我他是谁，怎么样。”清沂确认头骨没有任何作用后又把它埋回了远处。
“他是你的上司，虽然我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但他刻意让你来保护我，是这样没错吧。”不等江黎歌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
江黎歌一愣。
看来她还是看轻了眼前这个扎着低马尾的瘦削青年。
“愿赌服输。他叫王富贵，如你所说，他就是我的上司，北区的系统都归他管。”
“王富贵？”清沂挑了挑眉。
这名字，还真是别致。
最好别是什么金主包养小白脸的情节。
“是的。至于为什么他叫我来保护你，我也不知道，据说这是高层机密。”
清沂若有所思的点头。
“话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江黎歌走到他身边，蹲下，和他一起挖土。
“很容易啊。”清沂淡淡地说，“在这种生死游戏里，几乎任何人的第一念头都不会是去保护别人吧，更何况我还是倒数第一。”
“教堂里是他再跟你打电话吧。”
“那我再猜猜，你的胸针，是每个系统特有的通讯器。”
江黎歌扭开头，一阵无语，“原来当时你听到了啊。虽然是这样没错……”
“我说过，我一直猜得很准。”清沂对着江黎歌笑了笑，手伸进土堆里摸索。
很快，他在墓碑的正后方摸到一块圆润的石头，以及棺材的一角。
石头里镶嵌了一根细长的锁链，吊在棺材的拐角处。
他尝试拉动了一下石头，很快，土堆内传来一阵机械运动的声音，棺材不知道被什么托起，周围的泥块纷纷落下，一具由白色玉石精心雕刻的棺材缓缓显现出来。
与此同时，原本明媚的天空突然开始下雨，那雨不像是普通的雨，仿佛带有腐蚀性一般，成堆的泥土渐渐化成白烟消散在空中，一具又一具被掩埋已久的尸骨裸露出来。
但没想到，这些白骨居然有这么多。
这些雨似乎特意避开了众人，没有人被雨淋湿。清沂伸出手，想要看看它们是否会腐蚀肉身，但雨滴滴落清沂手掌的一瞬间，就像受到磁场的干扰一般迅速转变方向，再流入大地。
【恭喜玩家清沂触发二段支线任务：寻找塞西芙丝的尸骨】
【下面开始为玩家清沂单独播放任务提示】
【本次支线任务所有玩家均可参加，先到先得哦~】
电子合成音响彻在空中。
看来二段任务有明确的要求，而且不再针对他一人了。
清沂的脑海里再次响起熟悉的童声合唱。
【下面开始播放，《塞西芙丝的结局》第二小节】
【上看，下看，她看见地上躺着一个死人】
【从他的鼻子到下巴，蛆们爬出，蛆们蠕进】
【然后她对牧师说，我死后会变成这样吗？】
【噢，是的！噢，是的，牧师说道，你死后就会变成这样】
这应该是之前那首歌谣的后半段。
所有人走出教堂的一瞬间，这栋宏伟圣洁的建筑物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看样子是无法回头了。
“哼，现在相信了吧，这家伙明显就是装的，第一部分的支线任务肯定被他藏起来不告诉我们。”钟于冷笑一声，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
刚开始就一直跟钟于在一起的大妈连连附和，“没想到啊，看起来这么单纯的小伙子，背地里能干出这么肮脏事。”
人群中有人提出，“他最后好像没从教堂里出来，谁也没在休息场地没看见他。”
先前袒护他的中年妇女也面露难色。
“咦，难道大哥哥接受了什么神秘的任务，义务要把自己辛苦得来的线索告诉别人吗？”在教堂里鼓励清沂的小女孩好奇地眨了眨眼，但她说话的声音太小，疑问被淹没在了愤怒的人群中里。
“你不解释解释？”江黎歌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抬起胳膊戳了戳清沂。
“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不在乎。”清沂起身，推开棺门。
果不其然，棺材里除了不知道为什么依旧开得绚烂的百合花外，空无一物。
塞西芙丝的尸体并不在这里。
他定了定神，直接跨进棺材缓缓躺在了洁白的百合花之中。
“系统小姐，麻烦帮我盖一下棺材盖，谢谢。”清沂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双手放在胸口。
“你这是干什么？”江黎歌无语了，“不至于不至于，生活虽然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明天和后天的苟且，但大部分时光还是很美好的，……大概吧。”
清沂仿佛已经进入了状态，没有理会江黎歌。
“再说，你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吗？你可以想想你的愿望嘛。”
“我的愿望啊……”清沂闭目养神，喃喃自语。
忽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
“混吃等死，算吗？”
江黎歌：“……”
她面无表情地帮清沂把沉重的棺材盖盖上。
得勒，您躺着吧。
清沂眼前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消散殆尽，整个世界仿佛浸没在黑暗里。棺材里空气不流通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棺材的隔音很好，从里面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响，就像被斩断了与世界的全部联系。
他尝试放缓自己的呼吸，减少氧气的消耗，以保证自己能在想出来什么之前不会因为窒息死掉。
百合花的香味很浓厚。
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来换过花，就是这些花不会枯萎。
但结合之前的种种非自然现象，似乎第二种推测更有可能。
他伸手向自己的背后探去，却在厚厚的百合花下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把匕首就像是被黏在了棺材底部一样，无法被人移动。
然后，他仿佛在无尽的黑暗里看见了一束光。
一束温暖到让人想要死在此刻的光芒。
恍惚中，好像有个柔和平静，但又雌雄莫辨的声音在呼唤他。
不对，是在呼唤她。
“塞西芙丝，你的虔诚感动了我。”
“我决定给予你，我忠诚的信徒，一个通往极乐净土的方式。”
一个有些沙哑但不属于清沂的女音，从他的嗓子里钻了出来。
“您，您真的是神明大人吗？”女声颤抖着，难以掩饰心底的激动。
“当然，”那声音笑了笑，极具魅惑力，“是你日复一日的祷告声感动了我。作为守护万物的神明，我当然要倾听我子民的心声。”
“好孩子，这是给你的回报。”
塞西芙丝伸出手，接过一串首饰。
清沂见过那种首饰，戒指手镯一体链，也就是现实里的“恋戒”。手链的最下端是一只银色的手镯，上面开着一朵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百合花。
几根银色链条把手镯和戒指连接在一起，上面零零散散挂着几枚昂贵的蓝紫色珍珠。最上端戒指处坠着一颗白水晶，反射出琉璃一般的彩光。
“戴上吧，好孩子。”神明怜爱地看着塞西芙丝，“我会为你指引方向。”
塞西芙丝感激地点了点头，把恋戒带在左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架。
“给我滚出来！别躲着！”
忽然间，棺材猛地一震，打断了清沂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