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齐钺从餐厅打了饭,就回了宿舍。他午饭一般都会买了带回宿舍吃。宿舍走廊里放了些跟学习有关的杂志和报纸,供学生们自由阅读。齐钺平常没空看,就喜欢中午吃午饭的时候看一会儿,这也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半个小时。
等拎着饭急匆匆地回到宿舍时,一回到宿舍看到宿舍门还开着,齐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轻轻地一推门,果然见隋易还像早上那样,蒙着头大剌剌地趴在床上,看样子睡得正香。
齐钺越发觉得他很神奇,人家王八好歹还知道找块石头翻个身晒晒肚皮呢,这人可好,一晚上加一上午了,愣是连个身都懒得翻。而且这么个睡法,真的闷不死人么?
齐钺也没想吵醒他,轻轻把饭盒往桌上一放,就转身出去拿杂志了。
可没想到,等拿着两本书回来,隋易已经醒了,放在桌上的饭盒也不见了。
齐钺困惑地走进一看,只见隋易抱着他的那个饭盒趴在枕头上吃得正香,活像是母猪进食。也是难为他了,明明是没油水的水煮白菜和大馒头,却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齐钺无奈地开了口,“隋易,你吃的是我的饭。”
“啊?”隋易一抹嘴,进食间隙抽空回头瞅了来人一眼,“这不是给我带的饭啊?那你放我面前做什么?”
齐钺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张桌子是公用的。”
“哦,我还以为是给我的呢。”隋易说着又往嘴里扒了两口菜,含糊不清道:“我太饿了,早上没吃饭。”
齐钺心说,有手有脚的,能自己把自己饿成这样也算能耐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说呢?
隋易吃他的饭,他还能忍,但是看他在自己的床上吃,齐钺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隋易,你能不能下床吃?”
隋易置若罔闻,仍是“呼噜呼噜”地闷头大干,直到俩大馒头下了肚,一滴菜汤也不剩了,这才把饭盒往齐钺面前一递,“哎,刷了吧。再帮我倒点水喝,一早上了也没人喂我口水,渴死了。”
齐钺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会使唤人的,这人看样子还真把自己端成高龄老大爷了。齐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脾气这么好,都被使唤成这样了还能忍住不发作,心里都对自己有点刮目相看了。
齐钺把饭盒放在一旁,耐着性子先倒了杯水递给他。
隋易接过,仰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净了,这才打着饱嗝舒服了。
齐钺刚想问问他还有哪儿伺候的不到位,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宿舍的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易哥,你看谁来看你了?!”王斌那个死胖子提了俩大塑料袋,高声嚷嚷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瘦高个。
隋易显然被他的“狮吼功”吓了一跳,蹙着眉掏了掏耳朵,不悦地看他,“瘦猴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不能借机就把我给吼聋了啊……哎,老薛?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死了没。”薛毅扬站在郭华身后,没好气地说。
“托您老人家的洪福,还好歹赖活着呢。”隋易撇了下嘴,“我还不知道你?就是上赶着来看我的笑话。”
“嘿。你个小兔崽子。”薛毅扬慢悠悠地走过来,不经意间将齐钺搡到一边,在他床沿上坐下,“你大哥我好心记挂着你,大老远跑来瞅瞅,你竟然还不领情。”
“有啥好瞅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你快得了吧,你还下得了地?”
被搡到一旁的齐钺听了有些纳闷,不由得跟着抬眼去看隋易。
“唉,别提了,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动也不敢动。”隋易说着龇了龇嘴,“这几天大概是下不了床了。”
齐钺心里稍稍惊讶,这才明白过来他为啥执意要睡自己的床,估摸着也是爬不上去了。
“你家老爷子可真下得去手。给我看看,抹药了没?”薛毅扬说着就要扒他的裤子。
“喂!”隋易忙给止住,朝齐钺那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还有外人呢,你多少给我留点儿面。
“都是大老爷们儿你怕啥?!”薛毅扬不由分说,硬是上手,三两下就给他扒干净了。
一看清他的伤势,薛毅扬惊得倒吸了口凉气。
齐钺也假装不经意间往那瞟了一眼,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深深蹙了眉头。隋易的肩膀和大腿处一片红肿,胀得得有两个手掌厚;膝盖处也肿了,一块紫一块黑的;小腿处两块地方皮都被打烂了,正往外渗着血。
“不行!小隋,走!咱去医院!”薛毅扬一看清就又急又气,“你不早说这么严重,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以后落下毛病可怎么办?!”
“对对,咱这就去。”王斌看着也急了,就要帮他收拾东西。
“嗐,多大点事儿啊。”隋易费力地抬起身拦下他们,“我没事,就是看着吓人实际上没啥大事,我这有药,不用去医院。”
“不行,必须得去。”
“对啊,易哥,你就听老薛的吧,去医院好得快。”王斌也在一旁帮腔。
“不去。”隋易撇了撇嘴,小脾气也上来了,“要去你们自己去,反正我不去,打死都不去,太丢人。”
“你!“薛毅扬气得想抬手揍他,但他身上实在没块好肉让自己下手了,见他又实在不肯让步,只好叹了口气,“你真没事?”
“真没事真没事,就是膝盖疼,腿不敢打弯儿。过几天就没事了。”隋易有些不耐烦。
薛毅扬扯过被子帮他遮住身上,重重地叹口气,“这回你家老爷子下手可真够狠的。你说你也是,就不知道跟他好好解释解释,再认个错,说两句好话?这可好,彻底把他给惹恼了,被逐出家门了吧?老爷子这次可放出狠话来了,谁也不许给你求情,说要让你自生自灭。”
隋易冷哼了一声,“我在乎?”
“行了行了,你们爷俩可真是一对天生的冤家,这气到底要置到什么时候啊。郭华这事,你让他吃够教训了,你自己也尝了顿竹丝炒肉了,差不多就行了吧,语丹也说了……”
不等他说完,隋易就不悦地捣了他一胳膊肘。
薛毅扬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忙闭了嘴。
王斌只知道隋易和郭华有仇,但前因后果他还真不清楚,不过他也知道当中具体的缘由隋易不想让人知道,便出来打圆场,“易哥,你现在吃点东西不?”说着指了指拎过来的那两个大袋子,“我和老薛特地去校外买的。喏,水煮肉片、红烧牛肉、麻辣排骨、炸鸡腿……还有各种小零嘴,你现在想吃啥?”
隋易往外探了探头,看到了齐钺。还好这时候宿舍里的其他人都没回来,要再多回来个人,隋易还真就分不清刚吃的谁的饭了。隋易就朝齐钺一抬下巴,对王斌说:“我刚吃了他的饭,你都给他吧。”
王斌这才看到齐钺,忙听话的把袋子硬塞到他手里,嘿嘿地笑,“多谢兄弟了啊。那晚的事不好意思,你可别放在心上啊。”
齐钺不作声,只从里面拿了个面包,剩下的又都给他放到了桌子上。
“最近你先在学校里老老实实的吧,等过段时间老爷子气消了,我让我爸上门去劝劝他。”薛毅扬又好心的劝他。
“你们不用管。”隋易语气里硬得很,“那老头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气死了正好。”
“嘿!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薛毅扬被他说得也来气了,“就你这臭脾气,别说你家老爷子了,我也能活活让你气死。我跟你说,你这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子再不改改,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王斌眼看俩人就要吵起来,忙转移话题,“对了,老薛,郭华家里人不会再找易哥的麻烦吧?我可听人说了,他老子好像是干民警的,万一他家里再揪住这事不放,让派出所给立个案啥的,那易哥可就要留下案底了。”
薛毅扬嗤笑了一声,颇为不屑地说:“你快得了吧,郭华他比我们心虚,他做了什么龌龊事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更不想把事闹大。再说了,他就算真能弄出个当警察的老子来,我们也不怕他,咱们小隋立马就能变出个当公安厅厅长的老子来。”说着亲昵地揉了揉隋易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是不是啊,小隋?”
隋易扒拉开了他的手,白楞了他一眼,“你还说我呢,你这满嘴跑火车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多么明显的笑话,肯定不会有人当真啊。”薛毅扬忙笑笑,转向王斌,“哎,大斌子,你说咱省的公安厅厅长姓啥啊?不会真跟咱家小隋一样姓隋吧?”
“这咱们上哪知道去。”王斌确实没当真,也跟着打趣一笑,“不过也没准啊。”
王斌是真不知道隋易家里是干啥的。隋易这人嘴严得紧,对于他不想说的事,就算打死他也撬不出一星半点儿真话来。郭华那件事是,他的家世也是,隋易对这些一向闭口不谈。
王斌其实对隋易转学之前来的事并不了解,就连薛毅扬,他也是最近才认识,他们一块打过几次球。王斌只知道薛毅扬是隋易的发小,比隋易大了一岁,他们俩人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一个学校的,直到半年前,隋易才突然转学过来。好在两个学校离得也不远,薛毅扬一有空就过来找他一块玩,王斌这才跟逐渐他熟了起来。
不过至于薛毅扬说什么厅长之类的,王斌下意识就觉得他说得是玩笑话,心想去哪儿找那么大能耐的老子呢?也就跟着哈哈一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齐钺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心里却是一咯噔,他从新闻上看到过,那人真姓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