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明的脸色像在棺材里腌了十百天,绿里透红,僵在原地不吱声。
“不说话把你房子烧了。”言鲸又薅了把屋顶,继续填填补补他的小花。
卜明本来就气的不轻,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烧啊,有本事你们就在村里点火!”
……他吼完,回音缭绕,沉默了十几秒,没人理他。
“你们说话啊!”
亓玙很给面子地点点头,接话道:“所以村里不能点火。”
“让你说话没让你套我话!”没想到亓玙一说一个准,卜明差点把自己噎死,干脆转头冲进他那小房子,背影还踉跄了几下,大的刻意的上锁声传出。
言鲸将讨人嫌贯穿到底:“既然你都走了,我们就自便了哈。”
亓玙诚心诚意抽出一张红票票,沿着门缝塞进屋子里:“多有打扰,还请见谅,就当我们是来参观的。”
“滚啊!打发叫花子呢!”卜明怒吼,但也没见他把钱丢出来。
亓玙心安理得到水井旁,井很深,看不着底。天时地利人和,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井底下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言鲸思忖道,手指缠着头发打转,走到房门边,“井底有什么东西?”
没有声音。
“你不说我就……”
“什么都没有!”愤怒使卜明的声音更尖锐了,和树杈子一样,戳得人耳朵疼。
“你没骗人吧。”
“我天天喝里面的水,难不成给自己下毒啊!”如果可以,树杈子很想把言鲸戳死。
“你这每天独来独往,谁知道干了些什么事,反正也没人看见。”言鲸说一句话拔一撮枯草,纯粹恶心人。
“要我说你也该浸猪笼,男人连贞操都无法证明,以后定是没人要的。”
“我清自者清,你们看完了快些滚!”卜明闭门都谢不了客,崩溃赶人。
言鲸晃到亓玙身边,正经道:“经过我十分有考究的询问,他承认井是干净的。”
亓玙表示自己不聋,并且深感丢脸。
说罢言鲸蹲下,头发散到亓玙小腿边,研究湿了的土地。
亓玙还直愣愣站着。
“怎么偷懒呢?”言鲸回头,自下而上扑哧着他的眼睛。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奇怪?”难道有什么细节自己没发现?
“你现在还是NPC,为什么要做玩家的工作。”
“系统规定NPC不能和玩家一起吗?”
你的发问我无语,你的文字很牛逼。
“你看。”言鲸拽下亓玙,指着墙角道,“这里应该是烧焦的。”
“既然是剧本杀,所有的线索一定都是有迹可循的。有烧痕,村民很避讳火,我推测村子里发生过火灾,也许还跟他们的死因有关系。”
亓玙凑近了些,焦味早已消散,地上的土壤由于水过多变得黏糊。
“村民死于火灾,村里不能有明火。而大家早就死去了,所以,呃,树杈子声音和容貌才会不匹配?”
言鲸鼓掌:“好有道理。”
天空本就灰蒙蒙,现在更暗了些,时间不早了。
亓玙起身:“走吧,六点前要回去。”
两人待的地方离宅子很近,几步路的距离,回去才发现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亓玙刚进门。
【六点,有1名玩家未在规定时间回来,请完成死亡指标。】
系统声音响起,恰好落地钟的时针指向6。
言鲸半个身子还在外面,嘻嘻一笑:“别看我,我是NPC。”
亓玙收回眼神:“你也知道。”
“啊啊啊啊啊!”一声雄厚的惨叫由远及近。
“救命啊,杀人了!”
言鲸仗着自己是NPC又探出身去,是那个讨人厌的中年男人。张牙舞爪,后面跟了黑压压一片。
“唉,你看,后面是什么?”他招呼亓玙。
其他玩家听到动静也都跑来。
亓玙本不想凑热闹,硬是一层接一层被推到最前面。中年男人的腿子快抡成了风火轮,后面的浪潮逐渐显现——是人。
“我靠!”陈引月在最后面垫脚推搡,跟个伸头王八似的,看到这场面转身就跑,“那傻缺想同归于尽吗?”
其他人见势也大难临头各自飞,轮到亓玙有退路的时候,男人已经到了。
“啊啊啊啊啊!”男人不管不顾扑进院子。
灰尘迎面而来。
人群挤在院子外,拉了急刹,中间没有阻拦,他们却没进来。亓玙在其中还看到了树杈子,这些人恐怕都是村民。
男人滚了几个跟头,同手同脚爬起,见自己手脚健全,追杀他的人都堵在院子外,挑衅一笑:“嘿,来抓老子啊,抓不到吧。”
【NPC退场,请主理人完成死亡指标。】
一盆冰水泼下,说时迟那时快,NPC们嗖的散开,巨大的身躯出现,死亡的阴影笼罩了男人。
章鱼来了。
男人瞳孔骤缩,上百只眼睛盯上了他,空气在口中干咽不下。
“啊啊啊啊啊!”他跟个哨子似的再次拉警告。
言鲸和亓玙就在他旁边,他眼咕噜一转,专挑软的捏,伸手将亓玙朝门外甩去,自己疯狂往里面跑。
亓玙没想到他回整这一出,一个不留神被绊到了章鱼面前。
抬头,上百只眼睛已经盯上自己。
”草。”章鱼跟个智障一样,分不清指标见人就打。
一人一鱼同时做出反应,亓玙侧身翻过,章鱼巨大的触手打在地上,泥土飞溅。
“啊啊啊啊啊!”男人还在给他们配音。
亓玙拔腿朝屋里跑,言鲸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在后面荡。
大章鱼横冲直撞,穷追不舍。
眼见章鱼被亓玙引进来了,红姐指挥:“去房间里躲着。”
一行人随便挑了房间就钻进去,红姐转身示意亓玙去主房,没想到中年男人抢先进去,还锁了门。
“爹的。”亓玙脱口开骂。
作天作地无所谓,给别人找麻烦就不对了。
亓玙心一横不换目标,直冲向主房,章鱼紧追其后。
突然,他一个急转弯,脚踩墙壁把自己甩了出去。章鱼刹不住车,轰一声撞垮了门。
亓玙趁机返回,惯性使他后退了好几米,溜进门里。章鱼被摆了一局,气上心头,一头钻进屋子,墙壁都被挤出了裂痕。
进屋正中央居然悬了跟钢棍,末端绑着利刃,正下方摆了餐桌椅子。亓玙想伸手去拿,摸了个空,可钢棍又实打实存在,撞上他的手背。
章鱼再次出击,餐桌上所有刀叉被触角卷走。
看似柔软的触角将其包裹,稍一用力,铁制品被揉到一起,捏成了一个尖锐的粗针。
触手袭来那刻,亓玙猛的将椅子推去,滚到桌底。
椅子与触手对撞,飞到了墙上,粉碎。粗针瞄准桌下的亓玙。
亓玙蹬腿滚出,掀翻桌子,餐盘全部倾倒到章鱼身上,眼睛被打回恶心的身体。
章鱼没有避让,好似只是经历一场毛毛细雨,长的可怕的触手卷上桌子四条腿,高高举起,向亓玙砸去。
亓玙来不及躲闪,剑走偏锋,右脚侧踏上墙壁,借力飞起。左脚巧妙的转移了桌子的冲击力,将其化为己用,一跳10米,伸手抓住钢棍。
红姐返回,和男人联手抵住飞来的木桌,后退数步,被逼到墙角。章鱼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存在,眼里只有亓玙。
左右是没有退路,红姐干脆躲在木桌后,以免被误伤。
中年男人怕红姐坑他,慌不择路撒腿往门口跑,出去就安全了。
钢针再次瞄准,亓玙心叫不好,一个引体向上撑上钢棍。但钢针速度极快,攻势极猛,不给人准备的时间。
“嗖!”
扎歪了。
“嗖嗖嗖!”
又扎歪了。
钢针在他身侧疯狂挥舞,就是扎不中。
“给我下来!”章鱼暴躁的很,扇飞钢针。巨大的触手缠住亓玙的脚,用力下拉。钢棍太光滑了,亓玙脱手。
“啊!”一声尖叫。
亓玙找准角度,脱手钢棍,跳到了章鱼头上,敦实的肉给了他足够空间卸力。
章鱼被踩在脚下,更是生气,杀红了眼,刚欲乘胜追击。
【指标已完成,请主理人停止攻击。】
“他还没死。”章鱼疑惑,亓玙踩在它头上,初见时的打地鼠还给了它,一脚一个眼睛。
【指标已完成,请主理人停止攻击。】
红姐从木桌后探出头,入眼血腥的场面——中年男人被钢针定在门口的墙上。
第一次见到把自己作死的,亓玙没有感触。
他又使劲儿踩了脚章鱼。
“干什么!”章鱼非常想把这个在他头上造次的人甩飞,但系统警告了,不敢乱来。
“往前走,不是,啧,反了。”亓玙指挥道,“停下,自己看。”
他从章鱼身上跳下,远离事故现场。
章鱼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百来只眼睛乱飞。
“系统故障了?”
【请主理人迅速离开,不要扰乱游戏进度。】
被赶了,章鱼委屈,上百只眼珠子倏地瞪向亓玙,活想把他看出个骷颅。
“啪。”清脆的一声。
“谁敢打我!”章鱼怒吼,上百只眼睛又激光似的扫向攻击源。
这一次眼神挺好,看清楚了。
言鲸站在门口,一脸不爽。
“您,呃,妹妹?打的好。”
“滚。”
“好咧。”言鲸的话格外有用,章鱼屁颠屁颠奉旨滚蛋。
“把你的‘指标’带上。”言鲸单手扯下钢针,扔章鱼身上。
章鱼被扎,两侧的眼睛由于过于用力凸了出来。好几对儿斗鸡眼盯着男人,黑脸都憋出了颜色。
它带上男人跑得匆忙,眼睛本就就难聚焦,进宅子撞到地上的东西遭受二次伤害,全部被碾碎了,让本就空荡的屋子更加家徒四壁。
“这是,怎么了?”神婆回来了,端着饭,屋里狼藉一片。
“嘿,不好意思哈。”陈引月不知从哪儿蹦出来,“有人违规,主理人弄的。”
神婆也没怎么在意,把饭菜放到亭子里的桌上:“请大家来用膳吧。”
红姐过意不去,他们才来小半天,房子东塌一块西倒一块:“要不我们帮你修复?”
神婆把红姐牵到木桌旁:“不用,我招待好你们就行。”
亓玙没看明白一群人是演的哪出,用手肘怼了下一旁的言鲸:“为什么要修房子。”
“副本损伤程度达70%,主理人会被废黜。这就一点皮外伤,不要紧。”
亓玙环视了一眼只受“皮外伤”的副本:住宅只剩三面围墙,不少地砖都被掀翻,泥土遍地,主屋已经被扫荡一空,木门上还好几个大洞……
看来损伤达到70%也不容易。
“你挺了解系统,所以你现在得分多少?”
【玩家言鲸得分3.37,一分钟后评分截止,请尽快垂死挣扎。】